温寿唯恐我污了他清白,溜的比兔子还快。好好的一个大馒头便被推搡到了地上。
我岂是能看上他这年过半百的老骨头,便远远的坐在门口上。
这场查案,慕云城是钦差大臣,沈鲤虽然在父皇那儿挂了个“旁听”官,实际上是专为抬杠而来,顺便抓一抓慕云城办案中的疏漏,参他一本。
我本着两边都不得罪,静静的听温寿汇报“柳氏已经画押认罪,称大皇子的确是她所害。六月二十三那天,她提前备好了毒药,喂给了大皇子。随后,大皇子毒发身亡,她便找了西街一家孙姓的棺材铺焚尸。”
慕云城因官最高,坐在主位上,支着下巴听着,待说完后,才开口“她背后可有人?”
温寿一怔,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她在七月的茶话会去送骨灰,只是单纯不想让大皇子妃好过,至于那晚的刺客则与她无关。”
“可不是,我后来交手过几个,那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不是江湖上的浪荡子,便是贵戚培养的死士,一个青楼女子,怕是请不起吧。”
沈鲤当时杀了不少人,很有资格开口,说出的话也是理直气壮。
但其实话里意有所指。
我坐在门口上,胆子也格外大些,插了句嘴道,“我也和那些人交过手,有一部分使刀的,刀法醇厚,很想是亲贵自己养的带刀侍卫。”
“殿下和侍郎大人慎言。”慕云城心有丘壑,眼见着我和沈鲤要把这件事往皇子们身上引,立即拦了拦。
一条刚烧起的捻线,被他掐没了,沈鲤不屑起来,“慕大人,这幕后是否有人是你提出来的,我们分析分析,你却又让我们慎言,怕是不大妥当吧。”
慕云城风雨不动,“我们自可以揣测,但事实还需要案件本人阐述不是吗?温寿,提柳筝。”
上一次见柳筝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皎面如月,仰头谢我赐死。
现在却真的是活不大成了。
我偶尔聆听过她的筝声,觉得高山流水,有曲高和寡的意境。像极了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景中,远远站了个美人。
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个命悬一线的囚徒。
碧色的衣衫褪去,换上了一身脏污阔大的囚服,长到腰侧的头发干枯毛燥,打了不少结。
乱发下的剪水双瞳已经没了,取代的是一双结了硬痂的眼睛,弹筝的妙手也已经尽废了,可见肉中的白骨,很是有一种美玉被摔烂、清水染污垢的可惜感。
“温寿,她不是你故人的女儿吗,你就这样毁了她眼睛,废了她双手,不怕内心不安。”
我闲闲一问,只是心内好奇,当时温寿举着那枚扳指求情,今天又怎么让柳筝落到了这个地步。
温寿看了眼被拖拽过来的人,目中现出怜悯,无奈,终究只能拱手道“是大皇子妃的命令。”
我想我的眼睛都睁的很大了,大皇嫂自嫁给皇兄以后,虽然不得宠爱,但是万事都遵循皇兄的习惯,不几日便要吃斋礼佛。
若是遇到灾年荒年,还会将自己府内的东西拿出去救济。我曾经亲眼看见她将一个染了麻子的小孩儿抱进怀里哄着,也亲眼见过她让人将二殿下猎到的小鹿放生,只不曾想到,因为皇兄,竟废了柳筝最宝贵的眼和手。
被拖过一截青砖道时,她有些支撑不住,啪的摔在地上,大约疼的厉害,眼眶和手脚都渗出大量的血来。不等侍卫在去搀扶,见骨的手在地上一捞,捡了个脏兮兮的馒头,连血带灰的往嘴里送。
“殿下,动刑的人心也太硬了。”小顺子在我身后撇嘴,想要去扶柳筝一把,又摄于坐上这些人的淫威,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筝被拖过来。
沈鲤倒是不管不顾的捧了盏茶凑过去,直递到鼓着腮帮子的柳筝嘴边,“啧,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你们良心何安呐。”
温寿一哆嗦,有些坐立难安。一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柳筝的父亲,一半大约是觉得对不起柳筝。
慕云城冷然惯了,哪怕是沈鲤现在去亲柳筝一口,和她说些情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震动。
“沈侍郎,犯人提审期间,禁止饮食。你越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