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这一问有些突然,我愣了好一会儿:“自然记得。”
那时,正近春末。
我的家乡原本是坐落辰州城的一个小小村落;虽说不算富足,却也并不拮据。
可不知一场因何而起的瘟疫,将所有人都逼进了死路。
这场瘟疫中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我却很幸运的是其中一个。
其实我当时已经患了瘟疫,父母撑着气将我送到一位从外地来的神医手里,父母在到达那位神医面前时便晕死在地,我的头重重砸在地上,除了朦朦胧胧的白衣,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等我醒来时是在辰州的一家客栈中,彼时我身体早已无虞;而那位神医也早已离开,听客栈的老板娘说,那个人走的时候很匆忙。
后流落辰州的我无处可去,就只能在街边做些偷鸡摸狗的事用来养活自己。
那一日,我偷了段潇的钱袋,我从未偷过哪位武林人士的东西,所以轻而易举被她逮了回来。
可段潇虽看似杀伐决断,却很是心软,于是,我被带到了庭雁山,遇见了李胤。
“李胤!”几天后,段潇拉着换上新衣洗漱干净的我,将我拉到了李胤面前:“我从辰州捡了个女娃回来。”
正在练剑的李胤收了剑,一步步走向我:“她?”
“你就是……”他顿了顿,再度开口道:“从辰州来的那个女孩儿?”
彼时怯生生的我看着李胤,他的眼神颇有一股子探究的意味,可他眼神犀利,看得我很不自在,我只是颇为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变得鄙夷不屑,紧接着我听到他一声冷哼:“既然带回来了,就随便给她安排个住处,让她明天跟着庭雁山弟子一起学武吧。”
那时我对李胤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样,而李胤对我整个人自然也很是不屑。
而那时,我正是和未曾拜段潇为师的穆萄住在一起。
也是那段时间里,我认识了文飞。
“其实……段潇很喜欢到处捡些无家可归的人回来,你却是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李胤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他本是看向天边,却又突然转头看着我:“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当然我也不会傻到以为自己根骨惊奇才被留下,毕竟我自己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因为有一个人对我说,他想收你当徒弟。”
“师父?”我有些错愕,我和师父,我记得我和他不是在中秋时才初见么?
“你进庭雁山那一日,他就已经见到你了。”
“那时候就见到我?那我到底有什么让他要收我为徒的原因啊?”可无论我再怎么追问,李胤却也没有说些什么了。
一路追问无果,最终我也只是选择作罢。
我见到掌门时,他正坐在大堂里端着药碗喝药,我之前并未目睹过掌门中毒时的情景,所以也并不知道如今他究竟好了几分?可我如今看他,脸色却仍然苍白得很。
或许,是不容乐观的。
按照规矩作揖后,李胤便到一边坐下,我也很知趣的退到了白扬身旁。
而白扬旁边,坐着的人正是徐信。
在我这个角度看下去,他的睫毛有着浅浅的阴影,投射在眼下,虽说浓密纤长,却又是根根分明的。
不知是因为他本是个仙人,还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在我眼中他会变得这个好看。
可徐信并没发现我,也没回过头看我,更或许说根本没有关注过我。
掌门和黄师伯他们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要说到最大,也无非就是那个灵渡的黄泉渡最近的动向罢了。
并未有些什么重大事件。
毕竟没有谁会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讨论这些,这种情况下,不曾有过商议讨论,只有过下达命令。
待我们都被遣散下去,只留下李胤,白扬,徐信,黄桥和段潇时,他们才是真正的要议事了吧。
独自游荡在回去的路上,却被顾朗突然叫住了步子。
“你叫我做什么?”我手里拿着一枝树枝,颇为不解的看着他。
“我有事告诉你。”顾朗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奇怪,他先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时才敢附在我耳边。
“我发觉你被白师叔禁步习武这段日子里穆萄都有些不对劲。”顾朗说完又思忖了一会儿,补充道:那个安然也很不对劲。
我知道穆萄不对劲,毕竟我和她相处下来,记得她以前也并不怎么喜欢安然,如今却和她相处的很是融洽,没办法不让人怀疑她。
可安然又有什么不对劲的?
经顾朗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今日安然并未去过大殿,反而趁所有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过厨房。
若是说安然饿了,那着实不能服众,若像我这种人倒是极有可能会偷偷摸摸的去厨房捣鼓吃的,可安然不会。
她是郦水城主的女儿,蜜罐子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断不会做出这般有失身份之事。
所以她才让我不得不怀疑。
我和顾朗到厨房的时候,灶台上正炖着一个药罐,看着药香氤氲,我们不用多想也知道必然是掌门的。
我不太喜欢这中药味,因她着实刺鼻得很,也因当初村里得了瘟疫时,几乎村里都弥漫着这股味道,可最终,还是死了那么多人。
看着灶台上的药罐,再想了想顾朗的话,我不由惊出一阵冷汗。
因此时,一个很大胆又很恐怖的念头在我心底蔓延……
不会……是安然给掌门下的毒吧?
这个念头首先将我自己吓得不轻,在我印象之中,虽说不喜欢安然那些小心思,可我也不愿她会有如此诡计城府。
我亦宁愿她只是个会玩些小把戏的痴女子。
所以,此时我都不知该不该去揭开这个药罐子。
可耐不住好奇心作祟的我选择了揭开那个盖子。
“阿葵小心!”
可一切在我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静止。
记得眼里最后一幕是顾朗从我面前倒了下去,也不知有没有事?此时脑中虽是浑浑浊浊,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又一次中计了。
我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看到的是安然的脸庞,记得我上次和安然见面时,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与一般情窦初开的少女并无什么不同,而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了。
“真是蠢!”她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他身后,有两个蒙面人,一看装束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其实本不用她说,我自己也知道,若我不蠢,就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了。
“你想做什么?”我自然不会蠢到她把我绑在山洞里是来找我嗑瓜子聊天的,所以也就很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想好好了解了解一下你。”她笑的明媚,却说不出的邪气:“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我不喜欢白扬!”我直接斩钉截铁的说出来,似是说中了心思,她停顿了一下,慢慢的,她又轻声细语道:“我知道啊。”
“可是……”她的声音有些凄婉,继而变得狠厉:“他喜欢你!”
“什么?”我觉得她或许是误解了些什么,白扬待我,最多也不过是宠爱多了些,可若是说他喜欢我,那着实如同天大的笑话了。
“你喜欢白扬,我一直都知道,你说白扬喜欢我,纯属是无稽之谈,况且我早就心有所属,你若不喜欢我接近他,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的一番话说完,她显然并未有太多动容,也对我心有所属这事不感兴趣。
“哼”她冷哼一声,拔出旁边蒙面人刀指向我,寒光冽冽很是渗人:“既然我绑了你,就没想过会放过你;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是杀了你,要么……毁了你的脸,如何?”
看着她手里耀着寒光的大刀,我讪讪笑了笑:“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吗?”
“当然。”我正诧异她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时,她将刀放在我手肘边比划,继续说了下去:“或者,斩掉你的手脚如何?”,
当然是不如何。
我抽了抽嘴角,别过眼去,她缓缓转过身去,我看不见她此时是何种表情,但是却听到她几乎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句话:“那就由我来给你选吧,死了也免得受苦!”
“安然。”我心里着实五味成杂,若说以前我对安然是不喜,那此时定然是厌恶更多了,我叹了口气:“你太过于激进了,你这样做师父也不会喜欢你的。”
“你闭嘴!”她猛的转身,刀锋几乎贴近我的脖颈,此时,只要她在顺手一划,我便可立即毙命。
“若不是你,他怎么会待我清冷疏远?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在他面前颜面扫地!”她说的话我好像并不是很清楚,我师父何曾让她颜面扫地过?看我一头雾水不解真相的我,她还是好心的说了个完整。
“我把那副送给他,他说……”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