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来了潘家庄这般浑噩度日,徐信写书让楼尢那位琴艺先生赶来了潘家庄。
琴艺先生是个女子,面容姣好,气质娴雅颇有大家风范,外加弹得一手好琴,是楼尢中有头有脸的女子。
不过我不愿学新的曲子,只一遍又一遍的学着一曲白头吟,气的她有气又无法发作。
最后也只能随了我,一遍遍的教我学白头吟……
所以她自是非为我来的潘家庄,而是因为她喜欢徐信。
还有近来的潘苡,她对徐信也颇有好感。
潘煜兮和徐信得闲便会来亭子里听我弹琴,只是两人从未一起。
夏荷正盛,徐信受邀虽潘苡去莲池看荷花了,留下潘煜兮为我配药。
闲得无聊时,我便会偷偷随着潘煜兮进去炼药房去看。
之前他还装作没看见,最后直接将我带了进去。
整个石壁耀着七彩的光晕,恍若阳光下闪耀的琉璃,可这些竟都是趴在墙上的虫子。
可一个个的并没有徐信当初取出的虫子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相反都还挺好看的,就像一颗形状各异的石子一般。
“这是药蛊。”
见我瞠目结舌的模样,他好心解释道:这些都是姐姐和父亲他们培育出来的,这种萦蛊不带任何攻击,所以我才敢带你来这里。
我拉过手心,答了句谢谢。
他看着手中,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不自在:“师父,我过两年3就及冠了。”
“?”
“那时候……”他顿了顿:“你会来观礼吗?”
我想了想:“没死就一定会”
他有些生气的拍开我的手:“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撇撇嘴,他拉着我走到一个盘子前,指着那群啃着颜色深红树干的白色小虫,道:“这就是为你配制的蛊虫。”
这蛊虫像一只只白玉琢成的蚕宝宝一样,若不是它还会动,我真以为就是个白玉雕的小摆件。
不过我有些奇怪,什么树枝是红色的?
于是我把这个问题写了出来。
他有些愣:“哪里看出是树了?这是雪狼骨。”
我也愣了:“竟是我孤陋寡闻?雪狼骨是红色的?”
“自然不是。”他解释道:“只不过雪狼被我们下了药蛊,体内有过药蛊的人都会骨骼发红,更别说这是被我们用药蛊投食至今的。”
恍若一个惊雷越过九重云天,生生劈在我的身上,我抓住他的手将话写的飞快:“身上种过药蛊的人都会吗?”
他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目前也只有我们潘家觉着只要是药蛊就都会有次异象。”
“那若不是潘家庄的药蛊呢?”
他思索半晌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的手逐渐松开,心里那束光又开始燃起,可我却不知这一次它又能燃多久。秋分之日,那为我炼制的药蛊得成。
徐信安慰我说: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我听话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很短的美梦。
梦里终于再看到他,他站在桂苑的亭子外笑着问我:“阿葵,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奔出去抱紧他,他又问我:“你想我吗?”
我点头,却不肯松开他,他无奈的任由我抱着。
我想一直依偎在他怀里,永远都不放手,可这个梦太短,我会醒……
美梦,终究也只是一个梦……
醒来时,徐信正守在床边看着我笑,我有些疑惑:“你笑什么?”
话出口我就止住声音,摸着咽喉有些不敢置信,最后抬头看着徐信,他摇着扇子道:“是的,你能说话了。”
我又惊又喜,试探性的发出声音:“徐……师……伯?”
“我?真的能说话了?”他蹙眉无奈道:“你是太久没有说话了都不会说了?一个字一个字的不累啊。”
我抬头看他,狠狠的掐了我的大腿一下,痛意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好了,我终究还是好了。
潘煜兮也终于有时间继续学自己的武艺,出于师父的职责所在,我亦时常端着一盘枣糕在一旁指导他。
但鲜有亲自出手指教的,徐信看到便要说我一句:你真是庭雁山史上最不负责的师父。
我:“……”
潘煜兮收剑走到我面前,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一饮而尽道:“习惯了。”
我:“……”
近日在潘家庄的日子过得太潇洒了些,差点忘记我和徐信是从楼尢而来,见徐信收拾包裹时我才晓得,我们要回去了。
离别时我拍了拍潘煜兮的肩膀:“若想我了就来看我吧,我来看你也行啊。”
他别过头:“才不会。”
我无奈,他向来如此口是心非,怅然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以后不来烦你就是了。”
“你!”他有些气急,又缓缓软下声音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放心吧,你及冠礼我一定会来的。”
他抬头正眼看我道:“说到做到?”
我慎重点头:“一定。”想了想又道:“不过以后你再见到我,可不可以唤我为师父,你这样我很没有面子诶。”
他闻言蹙眉想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我们的马车没到楼尢,中途遇见有人被截了道,惊了马。
很不幸是遇上强盗了,车夫说要绕路走。
听到了马蹄停在车外的声音,正刚想下马车说些什么呢,徐信便先我一步掀开车帘:“阁下这是?”
那人勒了勒缰绳,朝徐信答:“在下郦水安彦。”
“此路凶险,不如阁下绕路而行?”徐信闻言静了半晌又道:“不知可需我们相助?”
“不必。”那人哈哈笑道:“一群草寇,不足为惧。”
我扯了扯徐信衣角:“即如此,我们便走吧。”
他回头看了看我,最后点头:“好,我们不参与。”
徐信在一旁坐在,我轻声道谢,他露出一口白牙,挠了挠头:“不用不用。”
我放下车帘,听到又有人马蹄声逼近最后停下,又听见安彦道:“姐夫你身子不是还未好全么?怎么也来了啊?”
那人没说话,
安彦又开口到:“我……我是怕缴流寇伤到他们,来请他们绕道的。”
那人还是没说话。
明明隔着马帘,我却能真切的感受到从外投射进来的目光,不单我不自在,连徐信也有些不自在。
徐信刚要掀帘子说什么时,我拉住了他。
我低声道:“多谢相告,我们这便离开。”
帘外又是半晌寂静,最后那人拉起缰绳,策马而去。
听到马蹄声离此处越来越远我才对车夫道:“绕道吧。”
徐信笑着看着我:“你怎么变胆小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胆大过吗?”
“况且这人自称郦水城安彦,明显就是安家的人了,我可不想和安家扯上关系。”我说完,他更是来了兴致:“那么久了,那个安然的成年旧醋你还在吃啊?”
我:“……”
他将一块玉佩拿着笑道:“都已经是一个要嫁做人妇的人了,你还在意作甚?”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成了一个黄脸婆;跟你就没法儿比了不是?”我闻言觉得有些道理,属实没必要为一个不相干之人纠结自己。
我道:“也是。”
目光转移在徐信手中的玉佩上,我来了兴致:“潘大小姐的玉佩?”
他闻言蹙眉点了点头,又唉声叹气起来:“她什么时候放在我包袱里的,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我喜到:“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不好么?”
他更加怅然:“收下就耽误了人家了……不可不可,待回了楼尢,我派人给她送回去。”
闻言我有些想不通,在潘家这些时日,很明显潘苡和徐信在一些的时间是最久的;我甚至以为,他已经喜欢上潘苡了。
可他如今这番话,让我有些迷惑了。
“徐师伯……”我唤他转头看我,我继续道:“潘姑娘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么?”
他的拇指在玉佩上来回摩擦,最后叹道:“阿葵你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淡淡看了一眼玉佩,轻声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的心一颤,沉默一会儿后试探的问他:“所以师伯是想做无情无爱之人?”
他看着玉佩,半晌才开口:“不,我向来如此。”
“那你管得住自己的心么?”
他笑着把玉佩放在一边:“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