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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朦胧中我听到徐信怒不可遏的声音:“我说过让你离她远一点,远一点!如果你当初听我的,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答应你,等她醒了我就会走。”
“不用了!”徐信怒道:“你现在就走!远远的再也别来招惹她。”
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我的大脑也是一片混沌,一时间清醒,一时间又是漆黑一片。
我好像听到了潘苡的担忧声:“徐公子,真的要瞒着他么?”
徐信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然呢?依她的性子,若是晓得了……”
“瞒着吧。”
迷迷糊糊中又是谁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无限沧桑:“徐信说的对,我就不该招惹你;你一定要平安,我愿意……”
“师父?”我拼命的睁开眼,去看清他,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笑着回了一声:“是我。”
是他?真的是他!我费力起身,才发现手疼的厉害,伸出来一看,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却依稀可见红晕。
“你醒了?”他低头苦笑:“醒了就好。”
“师父?”我仔细看着他的眉眼:“你真的是师父吗?”
“对啊,我是。”他笑着说。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真的,将他找回来了……
可是没有,伤好后他消失了,几日后,郦水传来顾衍之和安然的婚讯。
他们不止一次对我说,放下便得自在,可我放不下,我又偷偷去了楼尢,偷偷跟着顾衍之,走进一家戏楼。
一转眼,他消失在我眼前,我在整个戏楼里寻找他的身影,他却站在了我的身后:“为什么跟踪我?”
我转过身,撞在他的胸膛上,我拉起他的手:“师父……”
“千葵。”他面色无甚变化,语气也淡淡的:“我要成亲了。”
犹如一把刀子轻轻送进心口,明明很轻,却还是痛不欲生。
其实我知道安然说的是有道理的……
我已经……害死过他一次了。
一直以来,我总是一心想让他记起来,是我自私了;可我本来就是很自私的人啊,哪怕已经惹得他厌恶,还是不顾一切想让他记起来。
可是他……他对我说他根本不愿意记起来。
就如同当下他虽让我紧紧握住手,可他……终究还是顾衍之,再也做不回以往的白扬了。
师父啊……你可知道我可以承受住世间所有的非议与反对,却会在你的一句“不愿”之下溃不成军。
“我曾有着一个深爱的恋人,可是后来我们走散了……”我转身看着他,我知道我此时是有些执迷不悟了,哪怕他已经回答过我一次了,我仍然还想问他一遍,他还是宁愿永不记起么?
哪怕……最后得到是一样的结果呢?
“过了很久,我终于找到了他,可他却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阿葵……”
“回答我。”他无奈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我开口阻止,我能感受到他握住我的手力道大了几分。
“或许……他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半晌他别过头轻轻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情感:“或许,他终有一天会再回来的。”
“也或许……”他再看向我时,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雾气一层接着一层将我的视线模糊,我听到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尽是冷漠疏远:“你真的该将他忘了。”
他反握着我的双手,重复说:“忘了吧。”
眼泪无声顺着脸滑落,我低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其实我还想问他,那他呢,他有没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他什么时候又会回来?
“是啊,我该忘了。”我抬头看着戏楼上笑道:“也该是时候忘了……”
台上浓妆艳抹的人不知唱着一出什么样的戏,期期艾艾很是伤感,现下我实在不敢听这种戏;我转身离开,却才发现我的手原来一直都被他紧紧握着。
“阿葵,我在意你,但我不想做别人的一个影子。”
“原来是这样?”
“阿葵。”他忙忙唤了我一声:“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很多事,不要像以前那样鲁莽了好吗?”
“与你无关。”
“我不放心。”我没听出他话里的无奈,只是觉得好笑:“放手。”
我轻微的挣扎,或许他是有所感受,他先是握的更紧,却又缓缓松开,直到我的指间再也触不到他的手掌一丝温度。
“顾公子,千葵就先贺你不日便是新婚之喜,无礼相赠,属实抱歉。”
我的话语没含上半分祝愿,我真的不愿意祝福他们的,我的心里是恨不得安然在新婚前日就直接死掉的。
可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
“多谢。”又是半晌寂静后,我听到了他的两个字。
多谢。
我笑了笑,没转身,一步步踏出这座戏楼;我想,我是该走了。
不知在几时门外下着大雨,大街上我看不到一个人影,冰冷的雨水一直不停的淋在我的身上;那个人再不会回来了。
我记得一直沿着这条街的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但是今天这条路却好像一直都没有尽头一样,我走了好久好久,我都找不到家;我也不再知道,我要去哪里了……
这四年来,我一直走在找他的路上,我也终于如愿找到了他。
我晓得人世渺渺,苍生涂涂,世间众人又何止千万?若是我们无缘,哪怕我执着了这一生,我也找不到他的……
可我还是找到了……
我在这个混沌的世间寻了四年,我还是找到他了,我曾一次次梦见他,我找到他了,终于……我真的找到他了……
那时,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拱桥柳树旁回头看我,我讶异,我欣喜,我悲伤,我一时几乎生出了一股千万种情绪,因为那时,他是那样真实的站在我的面前。
所以我一直都自信的觉着,我们是有缘的;我一直都那么觉着,他定是上天在众生之中为我指定的那个人,无论我们飘零何方,无论分离多久,我们都能找到对方,我们也总是能在一起的。
可他把我忘了,忘得那样干净;他还对我说,他记不起来,他也不愿记起来,他是……不愿记起来啊……
安然对我说,我已经……害死过他一次了,安然说……让我放过他吧……
所以,我现下放过他了;可我呢?为什么我却仍然不能放过自己呢?我的执念没有了,我又该去哪里呢?
以后……又要去哪里呢?
其实若没有他,我去到哪里不是在浪迹天涯啊?
我明明也清楚的,不放过他们的是我,不放过我自己也是我,唯我自己可以解开这个执念;可我早就把这个结捆得死死的了,我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解开了……
“师父啊~”我扑通一声摔在大街上,浸在泥水之中:“阿葵现下好难过啊,你在哪儿呢?”
是不是……也在心疼难过呢?你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让我难过的吗?
如今,我竟然更愿意去相信他们并不是一个人,甚至更愿意去相信,白扬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话,我就还可以骗自己,骗自己撑下去,骗自己无休止的找下去。
可那天安然告诉我,顾衍之就是白扬的,他就是白扬……
这样明确的答案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怎么还做得到自欺欺人?我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难道……就看着他和别人鸳鸯并蒂,携手白首吗?我……我不甘心啊……
我不愿意……也不甘心,我曾听徐信说过曾经那一切的一切,原来他待我自始至终都那般的小心翼翼,他曾用自己的命来护着我,他曾……将我视为胜过自己生命般的存在……
徐信口中的他,我不曾知道过的他,别人记忆里的他……他都是那样的爱着我的呀……
可为什么他还能把我忘得这般干净呢?而无论我怎么做,他都想不起来。
“阿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