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白相在王生家门口坐着眯了一会儿,自己怀里的小白动了动,他睁开眼睛,看见小白微红的眼眶1,想起昨日的通天光柱,眼角也湿润了,关切地问道,“昨天的那道光柱对你的伤害很大。”
小白无声地点了点头,不怎么想说话,它看向原来放着黑色衣服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然后转头看向白相。
“我把它们都收进布袋里了,那里会安全些。”他是怕那黑雾杀个回马枪,所以后半夜也没怎么睡好,眼睛里尽是血丝,“等他醒了,咱们把他送官就行了,这样那些捕快们就不会抓我了。”
王生还躺在地上,满身的露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小白沉默着走近王生,用自己的小爪子推了推王生,使劲动了动自己的鼻子,确定没有任何残留的气味,才松了一口气:“王生,走了。”
“那团黑雾,是王生的本体。”
“果然,虽然我的灵感没你那么敏锐,但是我也有感觉,它真的走了。”白相也使劲抽动着鼻子,清晨的雾水涌入他的鼻子,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他指了指躺着的王生,想起了正事,“送官?”
“昨天你招来的,是最本源的力量,那来自星空。”小白并没有接他的话头,伸出一只前足,“所以它对我没有伤害,但是我留不住它们,只能让它们逸散在空气中。”
小白的语气很沉重,这也让白相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本源。”白相记得自己的梦中有许多星辰,这样看来似乎就是天空之上星辰的对应,“但是我体内倒是多了许多力量。”
他挥了挥拳头,挥拳的力量变大了几分。
冥冥之中,他也感受到了身体之中奇特的力量正在聚集,生发,变质.....
“原来是到了你那里。”小白凝视着白相,透过外表的象征,看到了内在的实质,“如果按照你叔叔告诉我的境界来看,你离第二重楼只差一步。”
“步步登高,往高处,每一重楼都代表着不同的风景。第一重楼,是先天境界,人身必须先沟通天地才能借助自然界的力量,你现在已经是瓶颈,第二重楼近在咫尺,到了那一刻,你就必须做好容纳天地之间那股神秘力量的准备。”
“我相信你到时候就会感受到。”
白相回忆起梦中叔叔说的话,感受着收米力量的聚集,生发,质变,心神自然沉浸下来。
周身的空气也受到牵引,有了规律。
在云层遮蔽的高空之外,星辰渐次亮起。
他闭上眼睛,看到了那片虚幻的空间,星辰璀璨,每一颗星辰之中都对应着一个古老的存在。
“兔儿爷。”
他心念微动,便有一个已经空出来的星辰飘荡到眼前。
灵感告诉他,这就是小白魂灵曾经寄居的星辰,它现在像一颗心脏一样,疯狂跳动,红光之外是橘色的光芒,让后在更外的光晕之上,显出白色。
他的灵感伸出一个看不见的触角,触摸那个已经被“命名”的星辰,繁杂的记忆汹涌而至,带着远古与蛮荒的气息。
“真的要走了吗?”
兔儿爷的眼前,是一个祭坛,仿佛要高耸插入天际的圆柱之上雕刻满各种繁复的花纹,石柱每隔一段,花纹便会重复,远远看去,类似于蟒蛇的花纹盘旋向上,整根石柱便像一根巨蟒。
它已经化身人形,身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身影,他佝偻着身体,也许是记忆模糊的原因,眼前这人的面容也分外模糊。
“没事的,如果天地之门能够再次打开,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要走。”
酸涩的眼泪滴进嘴里,白相才知道是因为哭泣,眼泪装满了眼睛才导致的眼前人看不真切。
“只要应招昊天帝,我们妖族很快就能回归的。”
老者身形一闪烁,便来到了祭坛之上,浩大缥缈的巫音响起,祭坛之下渗出虚无缥缈的白雾,老者嘴角含笑,对着小白挥挥手。
“轰!隆!”
祭坛之后,开出一道接天的大门,它从天而降,荡起一地烟尘。
那道大门看着很近,却十分遥远,无穷的洪荒力量随着大门的洞开喷薄而出。
小白哭得瘫倒在地,眼见着老者一步步走进大门,消失不见。
画面消逝,灵感缓慢回归,白相睁开眼睛,感觉天地之间的声音被陡然放大了几倍,高空之上,那个沟通着他灵感的星辰也换换停止“跳动”,比之前强大了无数倍的自然力量环绕在他周围,欢呼雀跃着涌入他的身体。
他像一个瓶子,容纳天地间的力量。
所以他一下就明白了这重高楼为何要叫做木瓶境的原因,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若是他并非有意收拢,这些神秘的力量会如同涓涓水流一般,离开他的身体。
白相醒来,小白也心有所感,却不知为何,只觉酸涩,眼角流下了苦涩泪水。
“我看见一个老人,也许是你们族类,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化形。”白相简洁地说明了自己梦中所见,却看到小白摇摇头。
“不知道,那些记忆我都遗忘了。”
“先把王生送官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一直被捕快追捕着也不是个事儿,更何况还没搞清楚那黑雾究竟是在怎么回事,小白更加关心那个莫大的恐怖。
白相手脚也不慢,从井中打了一盆水,向着王生迎面浇下。
“谁,水,好凉。”面朝地躺好的王生呻吟道,意识模糊地撑着自己的手站起来,“饿了,吃饭。”
“.......”不知道是因为王生本来就是傻的,还是说他被黑雾附体所以变傻,看着他这幅样子,白相面露怜悯之色,然而那样廉价的怜悯只持续了一会儿,“跟我走。”
突破之后,他感觉体内小白赋予的力量有了更大的提升,不只是听力和灵活度,速度有了长足的进步,声音也洪亮了一些。
“走,走,去吃饭。”王生笑了,痴傻的嘴角勾起一抹憨笑的弧度,“吃饭,吃饭......”
白相走在前,抱着主动跳上来的小白,王生跟在身后,憨笑着,嘴里嘟囔着。
临近县衙,白相取出了那个被火燎烤过的衣服,穿在王生身上,他倒也配合,有人给他穿衣,他动也不动。
天色微量,刚好有几个官兵仍在巡逻预警,看见白相纷纷大惊失色,拿出刀来,对准他:“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打县官,还畏罪潜逃!”
“第一,我没有罪,所以我不是畏罪潜逃。第二,我抓住了纵火犯,算是戴罪立功。”白相转过头,王生便屁颠儿地跑了过来。
他朴素的认知中觉得,给他穿衣服的一定是好人!
“你们找几个人检查一下衣服之上,残留着当天火场的印记。”白相微微用力,推了他一把,王生迷糊着,几个官兵面面相觑,但还是拦住了往前走的王生。
他们对视了几眼,互相低声言语几句,便有一个人小步跑回了不远处的县衙之内。
白相就站在原地等着,与一干官兵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正式的捕快走了出来,边走边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
白相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心生敌意,但是坦然受之,他站在王生身边,有幸见过他堂前英姿的人都离他至少三步远。
“又见面了。”为首的捕快很爽快地就认出了他来,带着警惕与防备的神色,“你说他是纵火之人,你怎么证明?”
“他身上的衣服,就是在火场里熏黑的。”那个绿色的先天法器小球可以阻挡热气但是无法阻挡烟尘,不需要很高的水平,白相一指那黑衣服,说道,“与火场死人成天打交道的仵作要是验不出上面有火场的痕迹,我把他头拧了。”
“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你的衣服穿给他的?”捕快的脑袋倒是转得很快,可惜想错了方向。
“你们捡到我的时候我穿了衣服吗?”白相白眼快翻到填上去。
突然来这么一句,他脸一红,但是很快想通了关节,不是穿没穿衣服的问题,那天抓进监牢里他穿的这件就是现在他穿的这件。
......被白相问的尴尬了一会儿,也没下文,他们便对王生开始审问。
问一个傻子能有什么结果?
白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一些血丝了。
连续熬了几天夜,又突破到第二重楼,还带着一个傻子走了这么远,白相感觉自己有了困意,眯缝着眼睛,抱着小白,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捕快们回着话。
有了人证和物证,关于王生之罪已有既定事实,还有人“送货上门”,在衙门口就能交接的捕快不免高看了他一眼,心中纷纷觉得这人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这也直接打着他们和县官大人的脸,所以钦佩归钦佩,他们没有什么好脸色给白相看。
交接完成后,他们便让白相离开。
白相一路走,一路打着哈欠,走了几步就躲在了一棵大树底下,躺着休息。
“好累。”他闭上了眼睛,在窄巷里长起来的白相对睡的地方没什么要求,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了起来。
小白却没有休息,它也不太需要休息了,它踩着白相的肚子,来回踱步,小巧的脑袋飞速转动着。
……那个傻子一样的王生绝不是罪魁祸首,那团黑雾才是真正的王生,不过不知道黑雾去了哪里——它本来就没什么线索。
但是还是有突破口,半夜里黑雾指引着王生去城隍庙里,总有原因。
他们去庙里,还是因为白相突然心口疼......遇见了身上有黑雾的王生。
然后黑雾去而复返,把他们戏耍了一通。
不知道为什么,它有种这些事情都可以通过白相串起来的错觉。
不过此刻它却是无论如何也串不起这条线。
......想找线索的话,它想到了一个熟悉的存在,一个已经五年没有联系过的小镇存在,便想起来顺口说道:“洛吉。”
“那就去找他,还是它?”在独特的血脉语言中,他和它有着明显的划分,白相思绪纷杂,当然还没有真正睡去,他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心中和小白牵挂着一样的东西。
那团黑雾的秘密才是一切谜团的终结。
“当然是它。”小白轻声道,“那也是个古老久远的存在,山中无大王,它便是大王。”
和它差不多——这句话它没说白相也知道,它只是容纳的身体小了一点而已。
“我猜那是只猴子。”白相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像是在说梦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