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湖边出现另一个人,白易这才回过神,是那名红衣女。
真寻穿上衣服上岸与她在岸边攀谈起来。
远远的望去,红衣女神情落寞,精神萎靡,含胸低头,站姿甚至都有些摇晃。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像要争吵起来一样。
红衣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白易甚至看到她的身上围绕着一团白雾,那是她放出的念气。
真寻同样激动,原本就不是那种会在争吵中落人下风的性格。
白易正欲现身。忽然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红衣女背在身后的手中出现一把短剑。
真寻似乎没有察觉。
白易大喊一声:“小心!”同时一个瞬步冲了出来。
他的突然出现竟然吸引了真寻的目光,红衣女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白易早有准备,右手一挥射出一发体积极小速度极快的念气弹。
念气弹击中了红衣女子的手臂,短剑从她手中掉落。
真寻目光追随念气弹的轨迹,发现了落在地上的那把短剑,还有红衣女脸上的表情同样让她警惕起来。
她向后退出一步,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刚说完,你没听明白了吗?我救了你呀!”
真寻刚才与红衣女争论时虽然看出她情绪激动,却没有想到她会攻击自己。
红衣女脸上的表情极不正常,此时她浑身一阵颤抖。
“救了我?我被选为玄灵神的祭品,即将成为侍奉玄祖的光荣侍者,这是我的荣耀,而你,毁了这一切,还说是救了我?”
真寻意识到这个人除了中毒极深外,已经被彻底洗脑,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她不甘心。
“我刚才说过了,你难道听不懂吗?你会被送去教宗那里,会被玩弄,被杀死!”
“闭嘴!我是虔诚的天玄教徒,教宗是玄祖转世,侍奉祖神是我的荣耀!”红衣女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古怪。她蓦地瞪大眼睛,“你……你一定是在嫉妒我,对吧!”她大叫一声,“我要杀了你!”
白易正欲出手阻止,忽然一只念气兽自下而上将她捆了起来,正是坨坨。
红衣女的念气果然是火红色的。想要反抗,但力量微弱,坨坨将她捆的死死的,一动不能动。
真寻说:“好,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信是不是?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
说着她将头一转看向白易。
凌厉的眼睛让他一度以为“东窗事发”。
“你去抓一只小动物来!”
“什么动物?”
“什么动物都行!”真寻催促,“快去!”
白易抓回一只野兔。
真寻取出一个罐子白易对这个罐子也有印象。
她问红衣女:“知道这是什么吧?”
红衣女动不了,但双目瞪惹铜铃,一眨不眨的看着真寻,表情凶神恶煞一般:“你也是真言人,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惹怒祖神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必将失去庇佑,甚至受到天罚,不得好死!”
真寻用念气膜包裹野兔,像一个气球,然后将那个罐子里的气体灌入念气膜。
气体是黑色的,白易马上回想起赤沙岛上真寻让他吸入的那种烟。这烟果然有古怪,但是留给他印象更深的却是真寻让他吸入黑烟的方法。
真寻扳着红衣女的头转向野兔。
“你给我瞪大眼睛,好好看着!”
野兔原本惊恐万状,四条腿时不时的乱蹬一气,然而吸入黑烟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真寻解除了野兔的所有束缚。刚刚拼命想要挣脱的野兔此刻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安静的样子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虽然野兔没有表情,但可以看出它似乎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
真寻踢了野兔一脚,野兔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体舒展开来,左摇右晃一副懒洋洋样子,就是不重新爬起!
白易都看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真寻举起那个形状特殊的罐子对红衣女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教宗让你们吸的东西,这东西有毒!会让人上瘾!吸了这东西就和这只兔子一样。”
真寻揪着野兔的两只长耳朵举到红衣女面前。“现在就算杀了它,它都不会感到痛苦!”
真寻说着用念气刃砍下了野兔的一条腿,野兔居然没有感觉一样,仍旧一动不动!
白易为之震惊!
他终于明白了在赤沙岛上发生的一些想不通的事。为什么自己关于那时的记忆模糊,为什么真寻在那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甚至,主动做出那种事……
毒品会成瘾,真寻随身带着烟雾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然而即使面对事实,红衣女仍旧不为所动,仿佛视而不见。她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竟敢往教宗大人身上泼脏水!教宗大人他一心为了族人着想,为族人祈福祝佑,驱灾避祸。哪怕所有的痛苦都由他一人承担……”
“好好好!”真寻打断了她的话。她将野兔举到红衣女面前。野兔断腿处滴着血,活着就像死掉了一样。“你都已经亲眼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红衣女一脸怒容,真寻表情反倒变得平静。她将野兔丢掉,又收回了念气兽坨坨,解开了她的束缚。
红衣女子瞪着真寻,眼神像要吃人一般。又看了看一旁的白易。
白易从她的双眼中看出满溢的戾气,还有些担心。
但她终究没有出手,转身快速逃走!
临了,恶吼声响起:“天玄教不会放过你的,野丫头!玄祖不会饶恕你的!还有那个野男人,你们等着天罚降临吧,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一串恶毒的咒骂过后,红衣女子消失于山林。
白易诧异无比,怎么连自己都带上了?野男人什么的也太难听了吧?
鼻孔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似甜似香,非常好闻。他吹了口气,将飘到眼前的黑烟吹散。
一阵寂静,真寻的表情满是忧伤。
这样的结局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她预见到了,却无力阻止,也无法不感到难过。
白易问:“那烟是什么?”
真寻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眼神太奇怪了,有一丝喜悦,一丝愤怒,又夹杂着亲近与疏离。
如此复杂的眼神让白易莫名其妙。他挠了挠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真寻问:“你是来找同伴的?”
“是啊。”
“那你可以走了,他们已经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没了就是没了,就是再也找不到了的意思!”真寻大声道,“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快走吧!”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白易仿佛感同身受。
真寻表现得越是强硬,越是能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与软弱。
他真的感受到了!
白易还记得出发前歌图给出的指示,也可以说是忠告。
第一,安全第一,遇到危险或是局势不利,可以立即中止任务。
第二,真言国是一个的国家,真言人有非常严重的排外情绪,时刻注意隐藏真实身份。
第三,真寻的能力与性格很特别,她的身份可能非常特殊,查清她的身份,加以利用。
第四,充分利用自己的特长。
前三段话很好理解。第四点非常奇怪,白易非常好奇,自己有什么特长呢?
他考虑了很久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歌图也没有给出解释。
虽然念能力在组织中可以算得上是一流,但说是特长就很奇怪。
就像“目不见睫”,一个人最难了解的就是他自己。
于是带着这个问题他去问了炎阳。
炎阳非常爽快的给出了答案,他笑着说:“你的特长很明显啊,白兄,长得很英俊哦。”
白易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心情,震惊!震惊之余难免有些沾沾自喜。
当然还有炎阳那记暧昧的眨眼,勾起了他遥远的记忆。
白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时想起了这件事。
当真寻说:“别跟着我”时,他说:“真寻,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怎么刚见面就要撵人呢?”
“这里是真言国,你知道你的那些同伴是怎么没的吗?你难道也想像他们那样?”
“这是船长给的任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有十几人……”白易最后说,“你在对我发出警告,但是真寻我也没有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事。”
“你在说什么?”真寻的脸色一变。
白易说:“真寻,你如果在找圣魂船,我或许可以帮你。”
“我才不用你帮,你快走吧。否则下一个骑上火鸟的人可能就是你了……”真寻说着转身欲走。
“真寻……”白易迈步向前,伸手想要拉住她。
这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身体去失平衡眼看就要倒在她身上。
真寻见此情景,猛地向后缩了下身子,双手裹紧上衣。“你干什么……”她抬起右腿,蹬在了他的左脸上。
白易向下趴倒,真寻抬起的右腿像个支架,画面一时滑稽透顶!
“真寻,你……”
他没有摔倒,站直身体一看,脚下是坨坨,原来刚才是它绊了他。
“你想干什么?”真寻脸上如有怒容。
她那强装镇定的样子让白易有些心疼。
“我当然想帮助你了!”他摆出一张自以为很帅的笑脸,笑盈盈地说,“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
白易的声音充满磁性:“是的,相信我,我看你好像遇到了麻烦,所以我可以帮助你!而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你真的可以帮助我?”
白易循循善诱:“当然了,我真的可以帮助你,真的!”
四目对视。真寻忽然破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哈哈哈……”她越笑越大声。
白易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真寻只顾着笑,一副笑岔气的样子,哪有工夫说话!
白易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跑到湖边对着水面一看,脸霎时就红了起来。
原来他的左脸上印着一个脚印,就是真寻刚刚那一脚印上去的。因为她光着脚,脚印清晰而又标准,连五个脚趾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白易因为回想起炎阳的那句话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就碎成了渣。这也让他意识到他的话根本不能全信!
真寻还在哈哈大笑!
白易一本正经又一脸真诚的说着那番感动的话,结果那张“老实人”的脸上却印着自己的脚印。反差实在太大!
“真是败给你了,你这个人啊,还是和从前一样!”真寻擦着眼角,笑出眼泪。
白易怒道:“还不是你,居然用脚踹我!”
见面不到一天,脸上挨了一巴掌又一脚,真是太离谱了!
“我还以为你化身禽兽要扑过来呢?”真寻捂嘴用眼角瞄着他。
“是坨坨啊,它绊了我!”
“哎哟,你脸红了?”
“我才没有……”
“啊,原来红的是脚印啊!哈哈哈……”
“别笑了!”
因为这个插曲,两人重逢后的陌生气氛消失。
真寻一头蓝发,梳着歪髻,天真幼稚的面孔同白易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白易问:“真寻,你的那个发卡呢?”
“什么?”
“你原来有一个双鱼发卡,两条小鱼的形状,蓝色的。”
“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真寻觉得这个问题无聊,正欲回头。白易将拳头伸到她面前。
“猜?手里有什么?”
真寻根本不想猜,双手并用,颇为暴力的扳开了他的手指。
冰蓝色的双鱼发卡就在他掌心。
“果然在你这里你还留着它!”
白易重新将发卡握在手心,“我来给你戴上吧。”
他兴致勃勃,将发卡戴在真寻头上后,再看她的样貌就更顺眼了。
“果然这才是完全体!”
白易脸上洋溢着笑容,真寻却显得不是那么高兴。
“什么完全体?”她问。
“符合我记忆中的样子就是完全体!”白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来,笑一个!”
他的手还未收回,真寻一口咬了上去。
“啊,好疼!”白易惨叫一声,同时脑海中恍然大悟:对了,还有虎牙!这才是真正的完全体!他缩回右手。“真寻,你属狗的吗?”
“谁让你摸我的头了?”
白易手背一排红红的牙印,两个尖尖的凹坑尤为明显。他甩了甩手,心想算了,毕竟想要收获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让他不能理解的是把发卡还给她后,她显得比刚才还要不高兴了。
真寻瞪着他说:“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发卡。”
“想把它还给你啊。”
“你知道我们还会见面吗?”
“我是有这种预感的。”
“你……”真寻嘟起了嘴。
“怎么了?”
她甚至咬起了牙。“白易,你太过分了?”
“过分?”
“对,拿走了我的发卡,又还回来!”说完真寻转身快步离去。
白易从后面追上。“你去哪儿?”
真寻停下了。待白易追上,她说:“你要找你的同伴,我说什么呢,你又不信……”
“其实……”
真寻打断他说:“你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如果真的能找到圣魂船,我倒是有办法帮你调查你们同伴的下落。”
“真的?”
“其实……”
其实不用找到圣魂船,她也能帮助他。
日出东山,天已大亮。湖面波光粼粼,山谷间清风拂面。
真寻念气包裹的小脚丫套上了坨坨叼来的鞋。
“我们先下山吧!”
白易见她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可是他还是不懂,她刚才为什么会生气呢?
两人并肩下山,边走边聊。
“赎罪日,天玄教,圣魂船,想要解释清楚这些事都离不开真言人的远古传说。”
真寻问:“你真的想听吗?”
“想听。”白易诚实的回答,同时舒心的吁了口气。
星火祭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