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准确的时间和日期，只记得光线很暗，整个宿舍都空荡荡的。

小雨将白易一人叫到一间人去屋空的寝室。

两人面对面。

“白易，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你知道吗？”

“什么事？”白易诧异，小雨的表情和声音都有些不正常。“你怎么了？”

小雨问：“你有没有发现孤儿院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般大？”

“早就发现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吗？”

“不是因为我们是孤儿吗？”

小雨轻轻摇了摇头。“就算是孤儿也是有名字的。”她又问，“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间孤儿院哪都不能去？我们既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白易沉默了一下说：“是的，我发现了，早就发现了，从没有见过孤儿院外的人。我们是……”

“是被关在这里的。”

白易没有出声，小雨也没有。

一阵沉默。

小雨又问：“你知道为什么成绩差的孩子会被带走吗？”

“不知道，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很多次吗？”白易发觉小雨今天很怪，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吗？“难道你发现了什么？知道了答案？”

“是的，我已经发现了原因也知道了答案。”小雨说，“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孤儿院！”

“你说什么？”

“这里不是一间孤儿院，我们也不是没人要的孤儿，我们都是实验体。”

小雨背对着窗户站着，光线刺眼，阴影浓重，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白易愕然无语，久久不能呼吸。

“你说什么？”

“我们都是实验体，诞生于实验室！”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想多了……小雨，我们……”白易吞咽了一下，仿佛忘记了呼吸，此刻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大声道，“小雨，你不要想多了……别想太多。我们一定会出去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我们能长大……”

小雨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长不大了……”

她忽然转身背对着他脱下了上衣。

白易呆住了，她的背部长出了奇怪的骨骼。

她又褪下一条衣袖，原本光洁的皮肤长出了鱼鳞状的硬壳！

白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努力压低声音，却还是近乎嘶吼：“小雨！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失败的作品。”

“什么？”

“失败的作品会被处理掉！”

白易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意直冲脑髓！他想到了他在那栋矮楼的第三层看到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白易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使劲去撸她手臂上的鳞片，“没事的，小雨，没事的……这鱼鳞不会再长下去的，我们……我们去找院长，他能帮你把这些鳞去掉……”

直到鳞片下渗出血来，白易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小雨慢慢地将上身的衣服全部脱掉。

明明是还显稚嫩的皮肤，却长满了奇异的黑色突起！

“小雨……小雨……”白易全身战栗，感到一阵燥热，如同身陷火堆中一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白易……”

小雨上前抱住白易。“白易……你和小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世界不会只有孤儿院这么大，外面的世界也一定不是这里这样的，一定会有更美风景，更多有趣善良的人们……”

“小雨，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白易，我要死了！”

白易怒吼一声：“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的！”他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小雨，我们三个是好朋友，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好朋友要永远在一起……”

白易哽咽！

小雨说：“是的，我们是好朋友……所以你们一定要逃出这里，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第二天，在那辆白车出现在孤儿院操场之前小雨失踪。

白易和杰明第一个找到她，在无人的房间小雨上吊自杀。

杰明，那个胆小怯懦的杰明情绪失控！他不停的狂叫，发疯般的怒吼！又踢又打，甚至于最后自残起来！

白易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在一个雨夜，两人将小雨的遗物埋在了三人常去的花园，一棵桂花树下。

这件事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孤儿院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事。

所有的学习以及各种训练正常进行，考试也一如往常。

但神奇的是那辆成为许多人心理阴影的“妖怪车”再也没有出现。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孤儿院所有的孩子成长到十五岁时，全部被秘密转移到了新的场所。

……

故事讲到这里中断。

就像经历了激烈的战斗或是高强度的修炼后过于疲惫，白易需要休息一下。

车窗外是密集复杂的立交桥，像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无人车正在穿越市区。

白易讲的这个故事在古原听来就像虚构的小说。

良久，她问：“你说孤儿院的孩子诞生于实验室，我不是很懂，拿人做实验是什么意思……”

白易说：“我这么对你解释吧，就像盖一座房子，需要用到图纸告诉你怎么盖。在哪里搭台阶，在哪里建门窗。如果没有图纸你有可能把窗户建成一堵墙，把厕所盖成厨房。对于人来说过程相似，基因就是控制人如何生长的那张建造图纸。或者你可以更简单的把基因看成种子，不同的种子生长成不同的生物，之所以会长成人，是因为那是人的种子。”

古原点点头：“我懂了。”

“帝国科学家拿人做的实验就是在人的基因里混入其它生物的基因，就像在人的种子里加入其它生物的种子。”

“你的意思是，帝国在做把人的种子和野兽的种子结合在一起的实验？”古原的眼神显得极不可思议。

“就是这样。”

古原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那人岂不是变成了怪物？”

“如果没有念能力，野兽在很多方面强于人类。比如狮子、老虎在力量上强于人类，人类徒手根本不可能是对手；有些野兽比如蛇、蝙蝠还拥有人类没有的特殊能力。帝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研究转基因的技术。后来念能力进入了帝国视野。也许是看到了出现了新的威胁，帝国对人体进行的实验变得越来越激进，越来越疯狂。”

白易又说：“基因技术可以从根本层面上让人类拥有更强的体质甚至超能力，比如在力量上像狮与虎一样，又拥有蛇或蝙蝠一样的特殊能力，但是这并不是帝国的最终目的！”

古原不禁问：“那帝国还想干什么？”

白易沉思后说：“通过不断的融合，寻找并提取有价值的基因片断。分析它的性状，功能以及变化，成为可以随意组合使用的固定模式基因，这才是实验的最终目的，也是帝国最想要的。”

古原听不懂。

白易若有所思：“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非常惨无人道的过程。因为可能需要数代人来承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与恐惧！”

古原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无人车驶上一段颠簸的路面，她的心情也随之忽上忽下，仿佛悬吊在半空。

良久她想起一件事，于是问：“白易，你讲的故事里，你在那第三层楼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间仓库。”

“仓库？”古原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仓库，“里面装着什么？”

“标本，无数变异人的标本。从胎儿，到婴儿，还有像我们这样大的孩子。”

古原的脸已经变色。

白易没有说出全部。当时的那一幕如非亲眼所见，很难体会到那种心情。

泡在防腐液里的标本，有的被做成了切片，有的被一分为二，有的被扒皮剃骨，只剩内脏！

那些是人吗？

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看到那一切的白易认为不是，因为那些标本都变成了鬼，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或许那些失败的实验体根本就没有被当做人吧。”

而那些智力低下，攻击欲望极低又服从命令的变异人，被选为了实验基地的工作人员。他们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这就是白易与杰恩在食堂中看到的那些猪面厨师的来历。

苍穹帝国的科技代表人类巅峰。科技改变生活，基因技术也是如此，许多疑难杂症，因为基因技术的进步而被治愈。无论是军事用途还是商业用途基因技术均大放异彩，极大的推动了科技的发展，改善了人类的生活。

但是经过一段高速发展时期后，基因技术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既有技术上的瓶颈，也有道德上的束缚。

修改基因就像修改建筑图纸，究竟修改后的基因占比多少才能导致不“塌房”？

基因修改后如何确定还是人？是拥有人形还是人性？

不同基因的修改会对人体造成怎样的结果？

所谓的“模式基因”到底存不存在，又拥有多大的功效？

为了验证这些难题，融合了多种基因，融合了多种元素的人——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作为实验体被制造了出来。

孤儿院实际上是一个研究所。所有的“孤儿”都是被基因修改过的实验体。

从出生开始，那些变异的，有缺陷的孩子都被处理掉了。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那些智力、体能低下的，还有那些在后续生长中发生变异的孩子都被记录了实验结果后处理掉了。

最后剩下的才是合格的实验体。

这些合格的实验体，在接下来所要接受的才是真正的考验。

……

很多事情的真相，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白易通过特殊渠道才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