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听说有家叫‘杏花微雨’的酒楼不错。”秦杳轻轻拉了一下北商的袖角。
这是她惯常的小动作。
北商点了点头,和她并肩往外走,泽坤跟在后面,而梅清若则留下来善后。
三人走在街道上,秦杳懒懒地伸手抓了一把北商衣上的穷奇纹,品鉴般捏蹭了两下,松开了手,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的泽坤,开口道:
“衣服上老绣些不吉利玩意儿,动不动就要拔剑杀人,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是邪教中人?”
泽坤抱着剑,微微垂下了头——他们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邪教,怎么能没排面呢!
北商看着她,不以为然地回顶道:“我可不会动不动就做屠门灭派的事儿。”
秦杳眸光一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泽坤在后面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在他听来:
这个秦姑娘不仅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且不喜欢他们的元沧教的做派,而教主在以“不做屠门灭派”来力证自己没有那么坏。
教主居然会顺着别人的心思,进行讨好了?
看来,这个秦姑娘在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正想着,他又听到秦杳道:
“你说,那个姓刘的丫头,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泽坤:????
“不然,她怎么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
泽坤一想起刘玉娘那淬毒的眼神,腹诽道:那当然是想找机会整死你啊!
北商吸了口气,两眼望向一旁,没有搭理她。只在心头想:这人,刚见那几日犹有几分人样,如今倒是愈发像从前那般没脸没皮了。
杏花微雨离一品阁不远,言语间便到了门前。
酒楼的规模中规中矩,店如其名,有几分诗意,并不出挑,不过,饭菜的香味却是香飘十里,令人垂涎。
跑堂的小厮迎上来:“客官里面请!三楼有雅间,清净,二楼可以听小曲儿,热闹;几位客官想选哪处?”
“吃饭这种事儿,热闹好!”秦杳如是道。
“好嘞,各位客官上面请。”小厮将抹布往肩上一撩,微躬着身子,走前面领路了。
二楼的桌子都是凭栏而设,每张桌子都置在竹亭之中,竹亭边缘摆着屏风,四舍五入,也算得上是个小型的露天雅间了。
……
杏花微雨外。
“咦,那不是上次的村……姑娘?”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眉眼精致,腰肢纤细,梳着乌黑的长辫,簪了几朵绢花,肤色偏小麦色,手指关节比寻常女子更为粗大。
中年儒士摇着手中折扇,瞟了瞟自家公子,意味深长地吐出两字:“缘起。”
年轻女人砸了咂嘴,不以为然:“穿红衣,长得俊的人都与她有缘?”
她的目光停在北商脸上,若有所思。
红衣公子凝神片刻,抬脚跨进了杏花微雨。
小厮来迎:“客官里面请,三楼有雅间……”
“雅间。”年轻女人打断道,她家主子喜欢清静。
“好嘞,客官请上坐!”小厮如是道。
红衣公子的目光落在二楼的秦杳等人身上,指端微微一颤,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小厮一边领路,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红衣公子。
穿的是一件江河映日赤锦袍,衣料子有一层极柔极淡的光泽,像是玉辉,并不明显,但就是比其他面料更为贵气,上面的绣纹也很精妙,放在一品阁中,都是罕见的。
他戴着一张白玉面具,光泽温润,成色通透,这么大块白玉用来覆脸,当真是有钱烧得慌!
这公子浑身上下都写着“金尊玉贵”四个大字,气质更是斐然,如隔云端,他总有一种“若要跟这公子搭话,得跪着”的想法。
这样一个有钱,贵气的公子,为何要遮脸?莫不是容貌有残?奇丑无比?
小厮如是想着。
而另一头的秦杳,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正上楼的一行人。
桃花眼里噙着笑,目光灼灼,起身走出竹亭,依着栏杆,搭话道:“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怕羞遮脸作甚?莫不是家中有训,看了你容颜的人,得对你负责?”
小厮愣在原地: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人?
年轻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将秦杳望着:俗话说,事不过三,可这村妇调戏她家公子,那是一而再,再而三,胆子忒大!
红衣公子凝了她片刻,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解下了面具。
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
千古日月集一色,可令万物黯然。
说什么佳公子,谪仙人,分明是云中仙君下了凡尘。
美色当前,小厮一时不知道该看谁,恨不能生出三双眼来。
北商在看到那公子脸时,瞳孔骤然放大,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手一颤,筷子落在了桌上。
泽坤察觉的教主的异样,颇为幽怨地盯着秦杳:她居然当着教主的面跟其他男人调情,太过分了!
秦杳冁然一笑:“对嘛,这么俊俏的脸,遮着多可惜!”
说完,再没有其他话,笑嘻嘻地坐回了原处。
红衣公子盯着秦杳的背影,忽而,长眉挑起,似笑非笑,妖异而凛然,低声问左右:“她,是觉得我脾气很好么?”
像是一句笑语,却掩藏着杀机。
中年儒士和年轻女人不置可否。
待这一行人上楼,秦杳收敛了笑意,眸光沉如渊潭,对上北商的眼:“像吗?”
北商皱着眉头,五味陈杂俱在脸上:“六七分。他是谁?”
秦杳手搭在案上,食指闲闲地敲着桌面,低眸掩去了纵览山河的意气,呵声一笑,沉声:“秦人吧,不清楚。不过,我最近倒是看到些眼熟的东西。”
北商的眉头,舒展不开了,气氛一团凝重。
泽坤听得云里雾里,他觉得这个秦姑娘的气场突然变了,而且自家教主竟隐隐透着恭敬,这是什么诡异的错觉?
秦杳忽然伸手往北商额间敲了一下,轻快道:“想什么想,就算人能死而复生,天也不会塌!”
笑容明媚如朝阳初升,沉闷的气氛被扫淡不少。
泽坤表示很无语: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那些死人全都活了过来,那不就是塌天大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