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他们是干啥的?”
杨秋看着渐行渐远的三辆拖拉机的轮廓,问道。
“粮贩子,童三彪子的手下。”
吴厂长答道。
“童三彪子我在赌桌上听说过这号人物,他好像不是咱吉盛镇的人啊,咋来咱这地界儿收上粮了?”
杨秋不解地问道。
吴厂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在井口村有个表弟,在附近村屯有点地位,童三彪子便来找我合作,包了井口村、前牛蹄子、后牛蹄子村,王油沟村,这一片儿的苞米”
吉盛镇第一个粮贩子,竟然是个外乡人。
“这个行当很赚钱吗?”
杨秋问道。
“赚钱,而且未来会越来越赚钱,他收这三车粮食,成色很好,赚的钱不出意外的话,就够农民干一年了。”
吴厂长笑着说道。
“这么赚钱?”
杨秋将信将疑地道。
“嗯,童三彪子的话,有这本事。”
吴厂长的态度,不似在说笑。
杨秋顿时瞪大了双眼,似发现了商机一般,说道:
“吴哥,能不能把我们村周围那一片儿,包给我?”
“你要当粮贩子?”
吴厂长眉毛一挑,看着杨秋,轻蔑地问道。
“咋,不行吗?”
杨秋回问道。
“不行,你做不得。”
吴厂长又点燃一颗烟,咕嗒嗒地抽了起来。
“我怎么做不得,有钱别让外人都赚了去。”
杨秋连忙说道。
吴厂长右手掐着烟,左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捻弄着,说道:
“这个票子,票子你有吗,这一台四轮车就得七八千块,你去哪里弄这些钱来?”
杨秋半晌不语,转身向吴厂长办公室内走去,回身说道:
“吴哥,劳烦借一步说话”
吴厂长见他神秘兮兮的,心里也颇为好奇,便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你小子搞什么名堂,没有金刚钻可别揽这瓷器活儿!”
吴厂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颇为不屑地说道。
“金刚钻是有的,就是不知道”
杨秋说着,从怀中抽一条大前门烟,恭恭敬敬的摆在吴厂长面前,继续说道:
“不知道这瓷器活儿,轮不轮得到我杨秋来做?”
“嚯!”
吴厂长看到这一整条大前门烟,登时眼前一亮
这国营的烟草,价位都不是很贵,但这大前门在东北却是买不到的,那个年代,烟的种类不多,都是当地烟草局的牌子。
比如“老五星”、“蝙蝠”、“生命源”
这大前门是城的牌子,东北买不到,自然就成了稀罕物件儿。
抽得起大前门,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吴厂长假忙撕开包装,取出一盒烟,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抽出一颗,点着了,猛吸了一口
“可以啊秋子,有你的!”
吴厂长笑得眯起了眼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烟盒。
“我想分块饼吃,求吴哥给我指条道儿走走。”
吴厂长凝视杨秋半晌,见其表情严肃,竟不似在说笑。
“三万三万,我给你三台新拖拉机,再教你探水儿验粮!”
“哪块儿归我?”
杨秋问道。
“从白银村到石庙村,你挑着收。”
吴老板说道。
“老头岭到白银村吧,可以的话,这买卖便成了。”
杨秋道。
吴老板沉吟片刻,道:
“可以,你先拿来一万订金,再找来俩人来,学开拖拉机,你还得学定水儿验粮的手艺。拖拉机五日内送来,这一万块钱,你凑得到吗?”
“钱是小事,没问题,三万块还不至于东拼西凑,我取来给你便是。”
杨秋回答得颇为随意,三万块好似呼吸般从容。
毫不夸张地说,那个年代的收粮贩子,都可以闭着眼睛赚钱,但除非资本雄厚的人,一般人想赚这个钱都没这个资格。
三万块啊,整个县里,又有几人能拿得出
吴厂长一头雾水,他有些看不穿眼前这个男人了。
前段时间还低三下四的拿表换钱,眼下摇身一变,竟云淡风轻地扬言拿出三万块钱。
究竟是
哦,对了,会不会是因为那块玉
那块我出价三十,模样可怖的玉?
这小子,莫非真的撞大运了吗?
“秋子,你那块玉,换了钱了吗?”
吴厂长决定问个明白。
杨秋一凛,说道:
“哪块儿,你三十块钱收的那块吗?”
吴厂长脸一红,没有说话。
杨秋忽地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向前探出身子,二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我钱来的干净,你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吴厂长本能地向后撤动身子,眉宇间竟有了些许惶恐之色。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废柴杨秋了
看不透了。
“哈哈哈”
杨秋大笑起来,说道:
“跟我哥开个玩笑,钱一定得去凑,我先走了,借钱去了,哥!”
吴老板报以假笑,他心里清楚,这杨秋一定有能力拿出这笔钱。
“秋子,走了,家里还有一车粮等着卖呢!”
门外传来杨春的喊声。
杨秋一挥手,径自走出吴老板的办公室。
一路小跑,并跟刘胖子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大门之外。
吴老板站在窗前,目送着杨秋离开
他思索了许久,拿起座机,噼里啪啦地按了几下。
“小程,联系机械厂顾老板,进三台四轮子,尽快发货。嗯嗯就这样。”
老吴挂了电话,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颗烟,放到口中叼着,又顺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他抽出火柴杆儿,在盒子侧面熟练地自上而下划了一下。
绿色的火柴头处,冒出了一阵青烟,并没见得火光
又划一下
再划一次
“妈的”
吴厂长骂骂咧咧地,将这个火柴杆远远弹出。
从盒子里又抽出一根。
一擦即着。
刚要把这燃着的火柴,往嘴边凑过去,忽然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吓得他差点扔掉了手中的火柴。
老式的座机是没有来电显示的。
他拿起电话,扯着嗓门叫道:
“外,哪位!”
忽然,只见吴厂长双目圆睁,黑眼仁在眼眶中不住地左右抖动着。
嘴巴微张,珍贵的一颗烟,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
“是是回来了,我也是才见到他不不敢骗您好好的”
吴厂长颤巍巍地挂了电话,右手处一阵灼痛感传来。
他忙低头看去。
被被烧红了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还紧紧地掐着一根碳化发黑了的火柴梗
窗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