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
一个是太阳
一个是人性
东野圭吾恶意
四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两点,交接完毕的丁勇和李坤,进帐篷准备睡觉,此时帐篷内的温度已经很舒服了。
丁勇把大衣脱下来,铺在身子下面,此时赵亚军已经睡着了,丁勇李坤也没有再交流,不多时丁勇从李坤均匀的呼吸判断,对方也已经睡着了。
“咕噜”
丁勇肚子叫了,前半夜赶路劈柴耗费大量体力,又值班到凌晨,此刻自己真的有些饿了。
面前帐外的光源在极速跳动着,背后依然是凛冽风声。
不用看,雪一刻没停过。
这帐篷,此刻便是孤岛了,没有文明、没有秩序、没有食物、危机四伏的孤岛。
“咕噜,咕噜”
被雪围困的第二天,清晨六点,与其说是清晨不如说是白夜了,在这种环境下白天和黑夜的唯一区别就是:眼前的混沌世界,一个黑,一个白。
仅此而已。
丁勇轻轻推了推熟睡中的李坤,李坤慢慢坐起来,用手撑了撑被自己当做枕头压扁了的帽子,戴在头上。
“走吧,换他俩休息”丁勇怕惊醒赵亚军,与李坤蹑手蹑脚的弯腰向帐门口走去。
“咣当”丁勇放在李坤背上的猎枪掉了,他们几人在准备上山前分配了物资,丁勇知道李坤老实可靠,便把伤人利器交给了李坤,最后两发子弹他也在行进中悄悄交给了赵亚军保管。
枪弹分离这是对大家负责,并且这两个人是他在这几人中,更信得过的。
看起来一切都万无一失,直到这一刻,所有的平衡都被这猎枪,彻底打破了
“队长,把枪交给我就行,背着砍柴整丢了,雪一盖找都找不到了。”赵亚军揉了揉眼睛说道。
丁勇并未多想,交给一个不用出去值班的13岁的孩子,一个平时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小跟班,自己再放心不过了。
“接着!”
赵亚军捡起这把猎枪后,丁勇猫着腰朝帐外火堆处跑去。
“队长我太饿了”赵亚军心里说。
但他忍住了,他想起冯春那嘲讽他无能的话,赵亚军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他清楚,大家都饿,这是耐力跑,自己这次至少也得当个倒第二。
他摩挲着手中的猎枪,心里盘算着,多少年了,这玩意还能好使吗?
不多时,张发和冯春进帐篷休息,他们显然没了往日的活力,脸色苍白。三人的肚子,你响一声他响一声,好像在开一场演唱会
“饿死老子了,现在要有一碗糊糊吃该有多美啊!”张发说。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自己终于不是最不争气的那个了,但少了这份执念,赵亚军的饿意陡增十倍,此刻他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
“我也饿,快要坚持不住了,一步都走不动了,谁他娘还有力气再去砍树枝,我不干了!”冯春也到了体力透支的边缘。
忽然丁勇从门外猛地探头进来,颤抖的说:
“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冯春没好气的问。
“狼来了,听叫声火堆前面方向好像就一只,它也应该是饿了,恐怕”丁勇越来越激动了。
“那我们咋办?”张发问道。
“屠狼,取肉,今天我们和狼崽子只能活一个,咱身后还有狼叫声,但狼怕火,估计它们想包咱们饺子,等着咱们饿死,这帮东西太狡猾了。”丁勇咬着牙说道。
“队长,我害怕”赵亚军毕竟只是个孩子,情急之下竟然露出哭腔。
“完犊子玩意,憋回去!”赵亚军这一哭,反倒壮了冯春的胆儿。
“拼了,亚军儿,枪和子弹给我,你去看着外面的火,它灭了我们都玩完了,张发,冯春和老坤大哥,我们走,解决掉前面的小狼崽子,取回来吃肉!”丁勇喊到。
“他娘的拼了,不当饿死鬼,走!”
“干它!”
接过猎枪,子弹上膛,丁勇拿着它冲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拿着短把铁锹的冯春,拿着手斧的张发,拿着绳子的李坤
李坤真把自己当哪吒了吗?
答案肯定是不对的,其实他的初衷很简单,他媳妇说,绳子丢了,回来饶不了他。
所以他走到哪,都得拿着绳子,仅此而已。
赵亚军颤颤巍巍地拿起张发留给他的剔肉刀,哆哆嗦嗦走出帐外,坐在火堆旁加柴。
他目送四人跑进雪幕之中,杀声震天,虽不多时喊声被风声吞没,不过他心里总算有了底了,四对一,我们手里还有枪,一定能赢。
狼肉一定老香了,这次要吃个痛快!
“嘭”是枪声,太响了,赵亚军心里十分高兴,他开始站起来,伸长脖子向前方张望,期待他们拖着狼回来。
近了,更近了,好快!
赵亚军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黑影,内心狂喜。
猎枪是无敌的,他曾经这样认为。
近了,更近了,他们在拼命的往回跑,拖着狼在跑。
近了,更近了,张发跑在最前面,双手手不住的向这边在比划什么,后面跟着冯春和李坤,拽着狼在跑,丁队长一定捧着猎枪在断后吧,我们还是赢了!
近了,更近了,赵亚军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张发不是在比划什么,他是太想逃离些什么,张牙舞爪的往回跑
而最可怕的是,后面并没有跟着断后的丁勇,丁勇正脸朝天,后背朝地躺在地上,被冯春和李坤拖着走,身后是长长的血迹,右腿小腿肚子上的肉,都没了
赵亚军只觉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森森的腿骨,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原来,狼亦黠矣,丁勇错误的估计了狼的只数,他们四人向前跑,待能看清狼的轮廓时,丁勇定睛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至少有六只狼,正以惊人的速度扑过来。
“快跑,大家快跑!”丁勇正回头喊着,忽觉得右腿奇痛无比,感觉肉被什么东西叼住了,低头一看,头狼已至,实在是速度惊人。
丁勇向后一倒,被冯春和李坤顺势拖住。
“开枪呀,等啥呢!”张发喊到。
丁勇忍住苦痛把猎枪抵住饿狼头部,
“嘭”
丁勇只觉虎口剧痛,酥麻的感觉顺着手腕,爬上胳膊。
狼头被轰的稀巴烂,尸体向后方滚去,后面追逐的狼显然被吓到了,都停住了脚步,向头狼尸体围拢过去。
丁勇低头再看,不觉心中叫苦,真是一头饿狼,只这一口就撕掉了自己小腿肚子的一大块肉,疼痛感开始迅速蔓延全身,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丁勇用尽最后力气,把猎枪递给冯春后,终于昏了过去,冯春丢给张发,张发别在腰间,撒腿就开始跑,冯春和李坤拽着丁勇紧随其后。
如果他们的人生是一次航行,那么就是从此刻起,他们的人生之船偏离了航线,开始驶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