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如此这般的吗?
看来,那些不过脑子的调戏人的话得少说才是。
“咳!”苏隐轻轻咳了一声,随意转了话题,“还不知九公子是哪里人士?”
“花锦城。”九公子答。
花锦城,滁国京都,乃世家大族聚集之地,名副其实的黄金窝。
苏隐叹了三个字,“好地方。”
九公子扬唇一笑,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星眸微垂,沉默了片刻,才补充了一句,“花锦城,楚家。”
花锦城了不得,楚家,那就更了不得了。
楚姓,乃是皇族。
姓楚,又称九公子的,这世间只有一位——安和王府九公子,楚临云。
楚临云啊,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小小年纪名扬四海,是安和王最喜爱的孩子,极尽宠爱。
楚临云表明身份,也是表明可此行的目的,奈何苏隐只顾转着手中的茶杯,并不接话茬。
楚临云笑了笑,垂眸啜茶,直到将一杯茶饮了大半,才问,“苏姑娘为何不问问我,这茶味道如何?”
苏隐似是笑了一声,“我亲自煮的茶是什么味儿,我还能不知道?这普天之下能面不改色将我煮的茶喝下去的,唯九公子一人。”
“那么……冲着这份独一无二,苏姑娘可否帮个忙?”
楚临云从荻国回来,不过一个月,正是焦头烂额寻求安宁的时候,骤然出现在瑾临城,自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今年是个灾年。
岁初开始,暴雨不止,各地都闹了洪灾,庄稼被淹,城池被毁,起起落落半年之久。
好不容易平息,又逢百年难遇的大雪。
赈灾是件麻烦事,何况举国上下都处于需要被救济的境地。
国库,早就空了。
朝廷的手自然是要伸向富可敌国的瑾临城来的。
“不过银子而已,就如九公子所言,冲着这份独一无二,我也自是要给的。”苏隐问楚临云,“一万两够不够?苏家尚算得上宽裕,三五万两也不成问题。”
楚临云摇头,“不是银子的问题。”
国库空虚,皇帝下令,官员与妃嫔都按照等级拿出一份银子,士人商户也无一幸免。
几番强制征银下来,银子,是够了的。
如今的问题是,银子足够,却买不到粮食。
“这样啊。”苏隐了然的点点头,表现得无奈,“苏家只有银子,九公子需要银两,那还好说,其他的,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苏隐话说得诚恳,真假就未必了。
众所周知,天下商户云聚瑾临城,全天下衣食住行的买卖几乎被瑾临城垄断。
而苏家,作为瑾临城商户之首,所有商户的货物来去皆要经过苏家的手,怎会是银子二字囊括得了的。
恰恰因为苏家不容小觑,楚临云才会在数次吃了闭门羹之后,依旧要登苏家的门。
“不瞒苏姑娘,那日在宅子门口相遇,不是偶然。”
那日清晨,楚临云冒雪而来,是找周秀才商议这些事的,本已经拿捏住了周秀才的软肋,只等着见了面后将事情敲定下来。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就在那天早上,周秀才被扫地出门,之前的打算全部作废。
苏隐也感慨,“那也真是不巧,赶上我清理门户了。”
楚临云是看出来了,苏隐分明知道他的来意,分明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偏故作不知,愣是将话题朝着别处引去。
“苏姑娘,楚某知道,瑾临城有米有粮,所有赈灾需要的东西,瑾临城都有。”楚临云起身,客客气气的对着苏隐拱手一拜,“请苏姑娘一开金口,让瑾临城商户开仓,朝廷愿以市价采购。”
苏隐转着茶杯玩,还是不说话。
楚临云又道,“只要苏姑娘施以援手,楚某可以承诺苏家皇商的身份,并保证,从今以后,皇宫一应用度,皆从苏家商铺购置。”
苏隐嗤笑,“说句不好听的话,苏家家大业大,够我过活几辈子的了,银子太多,还得费脑子花出去,多多的求了来,何必?再说了,要我去伺候皇家,恐怕想太多。”
楚临云被噎了一噎,真没想到苏隐如此的……直言不讳。
天下人都渴求的银子,她嫌多,天下人都讨好的皇家,她不屑一顾。
真是个无从下手的女子……
“苏姑娘,当下民不聊生,需要粮米续命,您就慈悲为怀,救一救天下百姓。”
这话,直将苏隐说笑了。
慈悲为怀?也亏得楚临云说得出口。
这半月以来,瞿氏是何种下场,周秀才是何种下场,那些看她一介女流妄图欺负她的人是何种下场?
她不让他们生,亦不让他们好好的死,她收拾了多少人才得来一个罗刹的名。
连心都没有,他竟让她慈悲为怀?
再者……
“这天下,是楚家的天下,百姓,亦是楚家的百姓,民不聊生也好,生灵涂炭也好,都归你们楚家,干我何事?”
苏隐若无其事的说着,顺带给楚临云添了茶。
“苏姑娘这般……”楚临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苦笑起来,“怕是听见了七哥的胡言乱语。”
来瑾临城办事的,除了楚临云,还有楚徕云。
楚徕云这人过惯了好日子,天冷路阻,本就满腹怨言,加之行千里路只是为了求商户行事,更是火冒三丈。
便说了——“最下等的商户罢了,一面享用着朝廷的恩赐,一面不择手段骗着百姓的银子,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要朝廷去求他们?下贱玩意儿,也值得我们楚家人走这一遭?”
话是在清风客栈,楚临云房间里说的,赶巧的是,苏隐的房间就在隔壁。
更巧的是,楚徕云同楚临云说这话的时候,苏隐正好从楚临云的房门口经过,将那得罪人的话,一字不落全听了去。
就苏隐睚眦必报的性子,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