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的事情,稍晚一些的时候,由司礼监派人来传旨。
加封定远侯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正二品,执行此次操演。
至于陈河,圣旨上连提都没提。
后营内
陈文远趴在地上谢过恩,然后接过圣旨送走了传旨太监。
回到帐中,他愁眉苦脸的把圣旨挂在架上,点上熏香拜了拜。
重新躺回床上,脸上有着病态般的白色。
之前那一枪虽说伤势不重,但终归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再加上各国使节的参与。
操演就像沉重的大山一样,压的陈文远喘不过气。
咳咳
捂着嘴咳嗽两声,他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儿子,轻声一叹。
“河儿,为父的身子骨怕是顶不住了,一会我就让人把你送回登州去。”
“父亲,来把这碗汤药喝了。”把熬好的中药端到父亲面前,陈河慢慢的给他喂下肚。
两天的功夫,老家人的嘴唇便干裂的发白了。
将药碗放下,陈河接着刚才的话茬说,“父亲,东厂的人就在大营外晃悠,您觉着孩儿还能走掉吗?”
陈文远脸色一变,混浊的眸子闪过一抹怒气。
“好一个朱纯臣,实在欺人太甚。
要不是他,咱们父子怎会如此憋屈。”
声音之大,震的陈河耳朵嗡嗡响。
“父亲,眼下离操演还有一个月有余,不知您是否有办法提升部队战斗力?”
朱纯臣那老匹夫陈河自然不会放过,但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朱秀宁和沐天波大婚的那天。
他必须要让朱家人为死去的小姑娘付出应有的代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有道理让侩子手逍遥法外。
不过在这之前,他更关心年度操演一事。
否则会对他的整体战略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陈河不是没想过,派遣情报司的人干掉朱纯臣。
但那样的话,后患太大了,天子脚下,堂堂的国公被人干掉,很难说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万一暴露了身份,他将会彻底陷入被动之中。
所以,在两栖军没有彻底巩固辽南时,陈河不准备与朱由检翻脸。
陈文远算计点买卖还行,要是指挥打仗,他想都不敢想。
听儿子问起,训斥道,:“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为父哪里懂得那些。
要是你爷爷还在的话,兴许能有点办法。”
“也就是说,您没有办法是不。”陈河开门见山的反问一句。
陈文远点点头,老脸红扑扑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于父亲的举止,陈河丝毫不意外,别说是他,就是朱纯臣那老匹夫。
他听说骑完马,连着三天没敢走路,说是大腿根的皮磨坏了,不敢开裆。
没有任何犹豫的,陈河站起身郑重的抱了抱拳,走出了大帐。
古语有云,上阵父子兵,老子不行,小的自然要顶上去。
他出帅帐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梁大壮买回来二十头肥猪。
然后拉到校场上当着五千将士的面架锅炖肉。
那边火头军在劈材火蒸米饭,这边陈河在陆文其的陪同下站到校阅台上。
台下的人很多,有七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面色稚嫩的十岁娃娃。
每一个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位勋贵子弟。
“诸位袍泽,不用怀疑,这些猪肉就是给你们吃的。”
话音一出,阵列里传来兴奋的议论声。
然而,他们没高兴多久,陈河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这炖肉可不是白吃的,凡是在接下来的五十里急行军掉队者,一律剔除神机营。”
哗。
所有将士都是脸色微变,五十里的急行军对他们来说根本坚持不下来。
其中几个老迈的将士,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抱拳道,“小侯爷,我等不服。”
陈河背着手俯视着几个老头,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有什么不服的,本都事将与你们一起参加训练,我若是坚持不下来,尔等皆算通过。”
人老成精,几个老头没那么好骗,小侯爷年轻力壮自然能坚持下来。
他们走几步路都费劲的主,怎么可能急行军五十里。
还想在说点什么,却见陈河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尔等切莫忘了,军令如山,若是再违抗军令,不但连猪肉吃不上,恐怕连性命都得丢。”说到最后语气之中杀意弥漫。
那几个出头的将士,愣了愣,随即苦涩的低下头。
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了小侯爷的用意。
“小侯爷,老汉今年六十五,儿女和老伴都被鞑子杀了。
本来想着混口吃的将来好报仇,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您放心,老汉这就脱衣服走人,绝不拖累神机营。”
老汉一边说一边脱军装,待他赤着上身站到陈河面前时。
那一根根皮包肋骨,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小侯爷………”陆文其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三思的话。
陈河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慈不掌兵的教训一直在提醒他,若是把这些人留在军中,将来总有后悔的一天。
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些殷切待盼的将士,似乎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老头惨笑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爬起来朝着营外走去。
众军的心思,陈河不是不知道,但他只能硬下心肠,继续推行强军之路。
与其让这帮可怜人死在敌人的手中,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离开军营,虽说日子艰难,但总比丢了命强。
离开的人还在继续,每个人在踏出营门的那一刻,梁大壮都塞了一块猪头肉给他们。
并叮嘱他们,月初来营里领取欠发的兵饷。
日上三竿时,校场上只剩下两千名体格瘦弱的军士。
望着这些惊疑不定的属下,陈河那张阴沉的脸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诸位,肉已炖好,还不赶紧吃!”
嚯。
双眼放光的军士,纷纷跑向伙头军的大锅,让伙夫给盛肉。
火头军也不吝啬,每个人都是两勺子猪肉,外加一大碗飘着菜花的肉汤。
一时间,校场上到处都是吃肉的吧唧声,以及喝汤的吸溜声。
“小侯爷果然有魄力,一出手就是二十头猪,实在是让杂家大开眼界。”
曹化淳一脸笑容的走过来,与陈河并肩站在一起,眼神中有着莫名之色闪过。
“曹公公,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与在下一起吃顿便饭。”
曹化淳转过脸瞥了陈河一眼,笑吟吟的甩下拂尘。
“那杂家就叨扰小侯爷了。”
“哪里,哪里。”
陈河并没有因为他是东厂提督就对他特殊对待,饭菜与军士们一般无二。
吃饭的途中,一队青衣小帽的家丁,在梁大壮的带领下走上校阅台。
少爷……
梁大壮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在口中。
陈河撂下筷子,擦擦手,“无妨,有什么话尽可以当着曹公公的面说。”
梁大壮点下头,“按照您的吩咐,八爷这次特意调来了二十名身手强健的家丁,以供神机营训练使用。”
老八带出来的人,陈河自然相信其能力,痛快的让他们去找陆文其商议
噗!
曹化淳刚喝进去的茶水一股脑喷出来。
面带诧异的看着陈河,“小侯爷,您是说用家丁训练神机营?”
陈河莫名其妙的摸摸下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曹化淳捂着肚子笑得脸的抽搐了,一边笑一边摆手。
“小侯爷还真是,,,训练有方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当他止住笑意时,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张死人脸。
他之前就听人说,定远侯的儿子不靠谱,今日一见算是涨见识了。
这哪里是不靠谱,分明就是作死啊。
陛下那边正指望神机营大展神威呢。
这边就敢拿家丁糊弄,这不是自己上赶着找死么。
心中打定主意,要跟陈河保持距离后,曹化淳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唯恐被人看见自己和他站在一起。
陈河没心思理会曹化淳在想什么,此刻他的目光全部放在了神机营的身上。
两千人被陆文其分成二十组,每组一百人,跟随新来的家丁一起训练。
初次见面,神机营的人还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想要给家丁下马威。
结果家人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放倒了三五个粗汉。
震惊的陆文其半天没合上嘴,从这之后将士们才老老实实的跟着训练。
初次训练并未像陈河说的那样五十里急行军,而是简单的站了两个时辰的军姿。
就在大伙暗中抱怨时,有人发现小侯爷也同他们一样,站在那里很久了。
大伙这才稍稍收敛了脾气,踏踏实实的搞训练。
而这一训练就是一个月,期间为了提高他们的对抗意识。
陈河亲自带领一半人,与剩下的那一半进行对抗。
要不是他经验丰富,好几次差点被老八派来的人斩首。
也是在这个时候,神机营的将士们才见识到了鸟统的真正威力。
嘭
嘭
嘭
数千道青烟冒出之后,远在百步之外的靶子忽然倒了下去。
根据现场查验,两千人中居然有一千八百人命中了靶子。
得知结果,陈河当场宣布,每人奖励二十斤大米。
兴奋的将士们嗷嗷直叫的往营里跑,瞧着他们的背影,梁大壮伸出手指。
“少爷果然厉害,这帮大头兵各个成了高手。”
瞪了这家伙一眼,陈河欣慰的笑道,“训练成果固然显著,但大部分还是因为他们的底子厚。
不过话说回来,明天就要操演了,也不知道沐天波那边准备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