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或许因为皮肉厚实,胖子送医没多久就醒过来了。脑袋上缝了十几针,一边眼睛有淤肿,其他并无大碍。后来鉴定为轻微伤。这是后话。
一周后,李未跟着父亲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两个人一路几乎都是沉默的。
火车启动的时候,李未忽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这个城市庞大、新潮、拥挤,他窥见其中一隅,好奇,但并不喜欢。然而就此离开,他忽然也觉得可惜。可惜什么呢?也许是Z大那颇具年代感的校园带来的文化感,也许是某些牵挂的人,也许是一扇已经打开却又匆忙关闭的门。
江海和沙菁菁已回到了深圳,继续在那家外贸公司讨个生活。
李未临走前,沙菁菁瞪着眼睛,死活塞了一个纸袋给李未。
说实话,除了上次给母亲的那袋特殊“礼品”外,他也真没见过这么多现金的。他知道,她肯定不止是因为所谓的“感恩”。那个袋子或许就是她的全部身家。
当时的情形,如果让已有案底、且尚在保释观察期的江海和沙菁菁坦白实情,他们恐怕就出不来了,而案子一定也不能这么轻易了结。
所以,只有以他一个清白的未成年人的身份顶下所有的过错,才有被谅解的可能。尽管,这是以牺牲他自己已经到手的前程为代价的。他也没有想那么多。
而现在,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市,他还是感到了一些沮丧。
这个沮丧多半来源于旁边坐着的父亲。
他的确让父亲失望和蒙羞了。
而对于李卫国而言,这个曾经让他无比省心的儿子,好像变成了一颗喜怒无常的不定时炸弹。
李未的态度始终是谦和有礼又温顺乖巧的。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被这小子听了进去,哪句话被当作了耳旁风。
原本平静如水的日子,时不常地被这小子不声不响地掀起些波澜。有时是大喜、有时是大惊、甚至大光其火。
就他一个老兵而言,儿子能走出去上个名校光宗耀祖当然好,但上不了,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子可走。让他发愁的是怎么才能平息妻子那可以预见愤怒和失望,还有……
他悄悄瞥了身旁的儿子一眼,李未正望着对面的窗户出神。
李卫国心里叹了口气,生出些无奈来。这个跟他长得不那么像的小子,脑瓜里究竟在琢磨些什么,想做什么呢?
这一年春节,李卫国家里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年夜饭吃得沉闷无比,即便是电视机里春晚唧唧呱呱的相声、小品,也没能唤起一家子多少开心的笑脸。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提什么,于是气氛就变得更加尴尬。
好在,还有个永远不谙世事又精力旺盛的亮妹。屋外的鞭炮声响气,小丫头不由分说地拖着哥哥去放炮。
黑暗里,钻天炮在妹妹的欢呼声中只冲夜空,在高点炸出一小片火花。李未凝望着被硝烟遮挡得不甚清明的夜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