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并不是一个多么雅致的去处。那只是江边的一个年久失修的小塔楼。建楼的初衷已不可考,得名却来自于一个不甚得志的非著名文人,在这儿写的一句“良人只为功名负、且听风雨且听愁”。
李未不知道沙菁菁为什么要约在这样一个地方,这里并不见得比那天他选的废墟更适合什么。至少,蚊子是不会少的。但他没有问,也不想问。
下午挺热。听雨阁这儿并没有人。
李未绕著楼转了一圈,确认沙菁菁没在里面,便走了出来,到旁边的树荫底下去歇着。
江水回落了一点,但水流依然很急。
李未掰下一根小树枝,开始按一定规律揪上面整齐排列的叶子。这是他小时候玩的一个“算命”游戏。就是自己心里默定一个排序规律,然后按这个规则去揪叶子,直到剩下最后一片树叶,看是否符合自己预先的设定。
李未默默地数着,叶子被一片片揪掉,越来越少,只剩了最后两片一左一右地并列排在树枝两边。
他住了手,盯着手里的树叶。
结果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但,他却下不了手去摘。好像,如果他不摘掉多余的那片叶子,就永远不需要面对结果一样。
他看着手里的树枝出神,冷不丁眼前光线一暗,一个声音笑道:“发什么呆呢?”
他一怔,赶紧抬头,沙菁菁已笑盈盈地站在了他面前。
日思夜想的人忽然出现,李未反而有点收敛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沙菁菁,见她神色并无明显异常,依然是明眸亮丽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轻声问:“你不是感冒了吗?现在好了?”
沙菁菁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说:“没有,还低烧呢。”
李未:“啊?那,你还出来?”
沙菁菁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种戏谑,反问道:
“不是你想见我嘛?不来,你怎么知道,我好不好呢?”
李未见她依然一副要挑逗自己的样子,倒冷静下来了。他问:“我现在知道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沙菁菁盯着他看了两秒钟,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约在这里?”
李未对她这种明显要自问自答的问题只好表示捧场,便顺着问:“为什么?”
沙菁菁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李未楞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
沙菁菁今天穿的一双平底凉鞋,走得挺快,七拐八弯地很快到了一条小路。李未紧紧地陪她走在一起,也不多话。
小路的尽头,是一道铁门。
门是虚掩着的,沙菁菁推门而进,回头招呼了李未一下。看得出,她比较熟。
门里看起来像一个什么单位。大概是天热,外面也没什么人。
李未跟着沙菁菁走进一个四层小楼,上了二楼,穿过走廊,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沙菁菁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她转身靠在门上,笑着向李未做了个请进的表情。
李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标间,摆着两张床。
李未把房门轻轻带上,站在门边没有动。
沙菁菁没有理会他,她先去开了空调。空调的冷气嗞嗞地吹出来,屋里顿时一阵凉爽。
沙菁菁回头,看李未站在门口,便笑着问:“你没来过这儿吧?”
李未摇了摇头:“没有。”
沙菁菁:“这是石油局的招待所啊,条件不错,也不贵。我们以前在这里有长包房,就比较熟。”
李未“哦”了一声,问:“那应该已经退了吧?”
沙菁菁走近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手环到了他的腰后,低低地说:“当然。这是我新定的,包了一个星期。够吗?”
李未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快了,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总是还在他前面一大步。
他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牵着走,但又不由自主地要努力跟上去。
前面是什么,他知道,但好像又不太知道。
就像几天前的第一次,跟想象的完全不同,结束得仓促又有些别扭。他当时在心里念叨“理论跟实践脱节啊!”,一边还努力地想保持些镇定。好在沙菁菁很贴心,算是帮他挽回了一些少年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