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突如其来的落了下来,她捂着脸不敢去看苏缗。
她心中对于史家和苏缗的愧疚有许多。
当初她为了家族荣誉选择嫁给褚孟旭,帮助褚孟旭登上帝位。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为她的家族带来的灭顶之灾。
她久居深宫耳目被堵,被褚孟旭瞒在鼓里玩的团团转。
她史家最后的血脉,如果不是秦寻瑶的人救下,那么史家可能就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姑姑,你没有对不起缗儿。”
苏缗说着,语气温柔。
在他心目中姑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史家,史潋自幼便循规蹈矩,作为尚都的名门闺秀当之无愧。
她才貌双绝,温良恭谦。及笄之年求娶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想要与史家结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虽然和秦寻瑶并称尚都双姝,但是史潋的追求者要比秦寻瑶多多了,可能主要原因就是,秦寻瑶的婚事一早就被定下了。
他的姑姑嫁给了当时的还只是皇子之中的褚孟旭,和姨姨一起将他扶持登上帝位。
他的姑姑没有错,有错的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的陛下。
“错的人不是你,是陛下。”
他伸手去拉史潋的衣袖,等她松开手就可以看到自己,他抬眸目光柔和不做伪。
“姑姑,缗儿从未怪过你。”
他虽然如今不再是史家矜贵的小公子,倒也没有沦落到街头乞丐的地步。
命运虽然不公,他最开始埋怨过上苍,但他并不恨自己的姑姑。
史潋垂下眼睫,泪水还挂在脸上,“是姑姑没有保护好你。”
“当年姑姑若是早点发现,史家或许就不会走上灭门的路,你的父母也会活着。是姑姑没用,护不住史家。”
她声泪俱下的哭泣,这些年她自责不安,对褚孟旭充满厌恶和仇恨。
她甚至曾经动手想要杀了褚孟旭,可是她一想到还有承允他们这些孩子,她就只能放下刀,作为母亲她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她抱住苏缗,这是她史家最后的血脉了。
她现在的欣喜溢于言表,眼泪弄花了她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苏缗将手帕塞进史潋的手中,“姑姑,缗儿很想你。在最开始被涟漪姐姐救下的日子,我很想你……现在也很想。”
他这么说着,也轻轻回抱着史潋。
“真好,缗儿又见到姑姑了。”
史潋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缗儿啊,姑姑的缗儿……”
她从未如此失态,她自闺阁之时就是尚都女子作为名门闺秀的表率,即便后来成了皇子妃,太子妃,再到如今的皇后。
她都没有如此哭过,人前人后她都是高贵优雅的皇后,唯有面对苏缗时,她才终于卸下伪装。
缗儿轻轻拍着史潋的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哄孩子一般。…
对,这个动作就像是当年史潋哄他一般的动作,他那时挨了骂,就躲到皇后的宫里,偎在她的怀里要她哄。
感受到苏缗落在自己背上的手,史潋愣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侄子已经长大了。
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咿咿呀呀要自己哄的孩子了,他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如今或许比自己都更加通透。
他轻轻的安抚着史潋的自责,“姑姑,不要哭了,再见面我们应该笑的。”
对啊,重逢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苏缗一直强忍着眼泪,一直笑着。
他记得父亲说得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在那段孤独无依的日子里,他没哭,后来被人嘲笑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也没哭。
他强忍着眼泪,眼眶微红。抱着自己的是自己的姑姑,她诉说着的那些话,让他怎么能不动容?
姑姑还是没能够停住哭声,算了算了,自己就陪她哭着一场吧。
屋外的微澜也偷偷的抹着眼泪,安宁站在旁边给微澜递手帕。
微澜是史潋的贴身侍女,从相府一直到皇宫,她一直陪在史潋的身边。
陪着她经历那些明争暗斗,那些仓皇无助,那些歇斯底里的日子。
陪着她经历出嫁,夫妻恩爱,陛下登基她为后的日子陪着她从一张白纸变成一个大家闺秀陪着她从阖家幸福变成孤家寡人。
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她们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相依为命的依赖着彼此。
安宁见她哭的伤心,忍不住宽慰道,“小公子已经找到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娘娘看了又伤心怎么办?”
微澜听了这话止住了哭。
不能够让娘娘再伤心了。
他们守在门外,过了半晌便看到秦寻瑶和岑洵之回来了。
秦寻瑶手里抱着几支莲花,歪头和岑洵之说着笑朝这边过来。
见正厅的门还关着,秦寻瑶就知道她俩还在说话,也没有进去打扰,就让人端了几把椅子。
坐在正厅外边的院子里,晒着太阳和岑洵之聊天,还时不时将莲花凑到他的鼻旁,让他闻一闻。
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史潋眼睛微红明显是哭过了。缗儿的脸上也挂了还没有擦干净的泪痕。
秦寻瑶将莲花分给史潋和苏缗,状似无意的提议,“今晚阿姊就留下来尝尝我府中厨娘的手艺吧。”
史潋看了一眼苏缗,见他点了点头,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期待。
她点头应了下来,“那我就要好好尝一尝长公主府的伙食如何了。”
她们坐在正厅前的院子里,让人搬了许多小吃,一起懒懒聊着天。
直到临近傍晚,史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长公主府。
坐在轮椅上的苏缗,轻轻同史潋挥手再见。
直到马车都看不见影子了,苏缗才放下手。
秦寻瑶揉了揉苏缗的脑袋,推着轮椅把他送回房间……
皇宫,庆祥宫。
舒贵妃依在软塌上,宫女为她揉腿按摩,还有一个为她摇扇,看起来享受又惬意。
她懒洋洋的开口:“皇后从长公主府回来了?”
安福点了点头,“可不嘛,今日去了那么久,宫门都快下钥了才回来。”
“不知道秦寻瑶哪个小贱人出了什么事?才让咱们的皇后这么眼巴巴的出宫。”
“奴才听说啊,是长公主得了几株极好的西府海棠,才邀请皇后去长公主府的。”
“西府海棠?皇后什么时候喜欢这玩意了?”她挥了挥手,让按摩腿的宫女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