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下一刻,她的脸色骤然苍白,背脊一股寒气蔓延到双臂,她姿势也正了正,不再似之前慵懒。
她考虑了所有可能,却还漏了一点。
万一,是元熙帝对自己有了兴趣,或者说喜欢上了自己,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尉迟书记得她曾在元熙帝面前大大方方交换条件,她在这里最后的目标,是要出宫的,如果元熙帝记得,就不会再讲出这句话。
尉迟书想起自己接二连三在元熙帝面前的挑衅,轻蔑,元熙帝并没有多言,有异议,如今知道元熙帝并非是一个软虾子,那么他不出声是不是在包容自己。
尉迟书一想到脸白毫无血色。
这是想法是被尉迟书一直忽略,压抑,可如今总觉着仿佛才是最真实接近事实一个。
不,如果真是这样,这才是尉迟书的噩梦。
她不喜欢皇帝,甚至讨厌。
入宫那一刻起就讨厌,以为她讨厌他跟太后姨妈争权,讨厌他是皇帝,三宫六院。
讨厌如果他成了她丈夫,他大权在握,而她是宫妃,他总能主动的向她取,而她总是低一等被动的求。
也许这些东西一直在尉迟书的脑海里,却被她深深的压着,最终不想让自己面对。
如果真是这样,才是麻烦了。
墨棋察觉到主子惊惶苍白的脸色。
“娘娘,你是怎么了”
脸色这样苍白。
是冷着了么。
一面让宫女往那炭火盆里加炭,
又用那官窑里的白盅子捧了杯热牛乳放到尉迟书的掌心。
“暖一暖,娘娘”
尉迟书低头,她很感激墨棋对她的细致照顾,总是体贴入微。
对于刚才的想法,她回回神,万一是她想岔了。
也许就是元熙帝一时兴起的恶趣味罢了,自己反而在这里多思了。
*
接下来,尉迟书在等着皇帝动静,如果皇帝真是有何异动,特别是不利于她。
她就会立即停止对付韩宴,而是将皇帝的势力压下来。
那件披风几日后尉迟书最终让墨棋亲自送还了去,尉迟书借口是身体抱恙,按常理,她应该带着奴婢亲自过去谢恩,但她内心实在不想面见皇帝。
可能是怕,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
可她一连等了数月,紫宸宫规规矩矩。
她闲的在庆毓宫扣大殿宝座的嵌玉的扶手,每日烤着那炭火,就着那梳头的香油,头上痒痒,尉迟书总想那上面会不会长蘑菇。
她没等来皇帝动作,却在此之后,皇帝连两月被刺杀,虽是未遂,却朝野轰动。
尉迟书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看不清局势。
这接连几月,右相和左相的争夺,以左相李弘义辞官,告老还乡而终结。
左相虽走,他留在朝堂的残余势力不少。
新上任的左相杨砾虽然是韩氏势力,却是个搅不动政局的角儿。
省内的那些侍郎,给事中,且不说那黄大人,刘大人,本就在朝多年老臣,没点能力谁服气,就连尉迟书手底下的伍大人几次话语暗指杨砾庸聩。
尉迟书没有办法的,杨砾再不堪大任,可是是太后推举的
伍大人给她讲也只是一声叹息。
她只能想可能是太后手里一时没有适用的人。
现在这情况,左相还能是太后的人,已经不错了。
麻烦的就是,尉迟书原本并不关心这些,而现在,她居然关心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杀韩宴,还是保韩氏。
这两个目标是相反的。
哪一个让她收益最大
千机楼事件后,一开始她是想要韩宴死。
在尉迟书心里,韩宴不死,她就得死。
她自认为是了解韩宴的。
她深谙那水仙姑娘对韩宴的重要,韩宴外里也算一个清高的人,尉迟书眼里的假清高,真卑鄙小人,没事不会把艺伎送的汗巾围在腰上,只能说明,那时他非常中意的人。
如果韩宴知道尉迟书伤害了水仙姑娘,他一定会讨回来。
韩宴手段毒辣。
而尉迟书时刻警惕
尉迟书一直打听韩宴的消息。
她想尽了办法,动用了所有人脉,京城内城已经寻不出韩宴。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遭遇了什么不能现身,还是故意躲着。
是已经疲于应对现局,还是依然危险,暗处潜伏,准备随时起势。
韩宴不现身,千机楼事件后,就关了门,韩宴仿佛消失,工部右侍郎的办公案桌只怕蒙上了一层灰,反正他在不在职也没人敢问。
而他的职,大约都是左侍郎,员外郎在接替。
不知状况,于现在的尉迟书来说,格外忐忑。
尉迟书心里对韩宴的感觉越来越复杂。
她动韩宴,韩氏就会摇摇欲坠
韩氏摇摇欲坠,她也不会很好过。
恰好,左相这缺口已经很危险了
皇帝又接连两次遭刺杀,京城内外只怕对这刺杀皇帝的凶手又是各种猜测,莫衷一是,当然,最被怀疑那个一定还是韩宴。
两个月两次刺杀。
尉迟书觉着,这情形,韩宴应该没有精力再去刺杀皇帝,虽然韩宴曾被京城黎民戏称‘真皇帝’,但韩宴手中实际没啥权力,他倚仗的是右相和太后,阳王府。
在尉迟书眼中,韩宴不是好人,然而,他就算现在刺杀皇上,要登上那个位置也难,名不正言不顺。
说他对皇位对权力多热衷,尉迟书也不太确定。
而,这许多日,流言如沸。这事仿佛本身给人的重点,不是皇帝被刺,而是刺杀皇帝的人。
她相信韩宴没有本事大到在京城内城现身而完全不被尉迟书察觉
当然,如果韩宴在京郊指挥人刺杀皇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这不是韩宴做的,里面的阴谋就让人觉着可怕。
现在,她等了几个月。
在焦急和恐惧中,她的耐心慢慢耗尽。
反而,越来越理智和冷静。
她觉着,韩宴消失这段时日,她除了恐惧,也有时不时的担心。
那个最坏的结果在脑袋里形成,那就是,他死了。
尉迟书从没想过自己对韩宴会有担心。
但有些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她自己的感情,并不得不承认,也许她对韩宴还没那么恨,也许,她终究眷恋亲情,也许。。很多个也许。
她有那么一丝丝希望,想找韩宴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