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脚下往山顶上走一共有两条道路,一条路修的是规整狭窄的台阶,一条路蜿蜒而上非常宽阔平整,台阶很少。
任宇强问田欣莲的意见,从前田欣莲走过那条满是台阶的路,越接近山顶,台阶越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上到最后田欣莲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田欣莲对自己的体力心里有数,所以她选择了那条平整大路,不过就是绕得远了些,花费时间更长一点。
人们聚在山脚下开始出发,渐渐就显示出来体力上的差距,那些年轻力壮的人绕过一个弯很快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多是些带孩子的年轻父母和白发苍苍的老人。
今天的天气还没有热起来,山上有阵阵大风刮过,刮得树叶在树梢唰唰作响,道路两旁有造型各异的广播,时而提醒游客注意安全,不要到石头松动的山崖边玩耍,要注意山林防火,不许在任何地方抽烟,时而放一些舒缓的轻音乐。
任宇强迁就着田欣莲的步调,要照他平时的速度,早爬到半山腰了,今天他悠闲的慢慢走着,一直追随在田欣莲的身旁。
田欣莲刚开始的一半路程是走得很快的,到了半山腰以后,她的体力几乎耗尽,她有种拖累了任宇强的感觉,有点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任宇强和田欣莲停在半路的一个小亭子里坐着,任宇强拧开一瓶水递给田欣莲,“咱们又不是登山队员,今天是出来玩的,何必那么赶,你再多歇会儿。”
田欣莲喝下几口水,笑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从前我的同学们都不喜欢跟我出去玩,我老是拖他们的后腿。尤其是这种爬山啊划船啊体力活,我总是落在最后,期末体育考试大多都不及格。”
任宇强把背包递给田欣莲,“我见你总带的有糖,吃一粒,会不会好一点?女人的体力天生跟男人就没法比,这很正常,只能说明你那些同学们太不友好。”
田欣莲取包的同时看到了任宇强手臂上的那条疤,歪歪扭扭地像一条小虫子伏在他的皮肤上。
任宇强顺着田欣莲的眼神看去,笑道:“这样的疤我身上还有很多,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田欣莲摇摇头,唏嘘道:“这条疤原本不该出现在你身上,你是替我挡下来的。”
任宇强轻松地笑道:“我要是眼睁睁看着伤疤落在你身上,那我这二十七年就白活了。”
等田欣莲休息够了,他们才又起身往山顶上继续走。
一路上,田欣莲慢慢告诉任宇强这两个月店里发生的事以及后天她会去考二级班长,任宇强笑道:“来来回回这么多员工,很少有像你一样升职这么快的,可见你优秀!”
终于到了山顶之前的那段台阶,田欣莲已经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弯着腰大喘气了很久。
任宇强再不犹豫,牵起她的左手,领着她一同登上了顶峰,互相交握的两双手握得很紧。
山顶的风光开阔壮丽,田欣莲有一种征服了自己征服了困难的喜悦,她望着脚下的层峦叠嶂,望着脚下正往上爬的人群,所有的疲累一扫而空,胸中那股憋闷豁然开朗,她开心地想大叫两声。
山顶有一些小摊,任宇强给田欣莲买了一块登顶的金色奖牌,上面还写着她的名字,田欣莲觉得很有意思,随手挂在了脖子上。
任宇强和田欣莲围着山顶转了一圈,随后俩人一起坐在山崖边上,安静地朝远处看着风景。
平时那么忙碌,田欣莲早忘了大自然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色,满眼皆是红日蓝天白云绿树,耳中听到的尽是呼呼风声,再不是人世的嘈杂和不堪。
田欣莲怔怔说道:“强哥,这里真不像北京,像世外桃源,谁能想到天天沙尘暴的北京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田欣莲转头就看见了任宇强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柔情缱绻,是了,就是缱绻,那个神秘的词语此时就出现在任宇强眼中。
田欣莲避开他的眼神,尽量自然地问道:“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你来北京,谁照顾他。”
任宇强沉声说道:“手术后正在恢复中,只是他这种情况极易复发,我老家有个表妹,就在老家上班离得近,我拜托她经常去家里看看我爸的情况,当然,人家也不是无偿帮忙的。”
这话被任宇强极冷漠地说出来,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田欣莲接着问道:“手术顺利吗?筹钱不容易吧。”
任宇强转头与田欣莲对视着,山风吹起了她的一缕刘海,这样柔美的田欣莲眼中的关切让他心动。
任宇强言简意赅地说:“癌症是不可逆转的,顶多只能延缓他的生存期。我到处借钱,借遍了所有亲戚,也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人家看见我上门,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我。”
田欣莲默然点点头,这就是实情,她也经历过不少。
任宇强不想再多说他父亲的情况,所以他说道:“你那天说,会告诉我你爸爸的事情,今天准备好告诉我了吗?”
此时四下无人,他们身边只有清风拂面,果真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好地方好时机,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横亘在他们中间,也比较容易让田欣莲敞开心扉。
田欣莲的表情很是不自然,她僵硬地笑了一下,“让我想想,从哪儿说起呢。”
在田欣莲说完这句话后,任宇强递给她一瓶水,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田欣莲和任宇强原本就是席地而坐,田欣莲喝完水就抱住了膝盖,眼神悠远地望着远方的山峦,“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喊过一声爸爸,我妈在怀着我,大概七个月大的时候,我爸出轨,跟别的女人跑了,很快就和我妈离了婚。这么多年,他没有回来看过我和我哥,他给我们的抚养费都是直接打进我妈卡里。听我妈说过那么一次,说他很快再婚,嫌我哥是累赘,不要我哥,那更不会要我一个丫头片子了。我妈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妹长大,你可以想象她吃了多少苦,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多余的,说如果只有我哥一个,她不会受那么多罪。可我当时已经那么大,医生不允许她再打胎了,她也许是嫌打胎丢人,所以才生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