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锦并不相信顾觉昭的话。
她认为自己明明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有……有吗?”
几声疑问让她觉得底气不是很足,转而换上另一副嘴脸,没好气地添了一句,“就算是我脸红,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句话对顾觉昭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反而身子俯得更低,两人距离进一步缩近。
顾觉昭的五官被迫在苏素锦的眼里放大。
只见他在一个不是很恰当的距离停了下来。
苏素锦感觉他呼出的热气都要砸在脸上。
四目相对。
顾觉昭挑眉,“你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
苏素锦哑口无言。
她感觉热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厚,极富攻击力的,侵占周遭的空间。
像种动物硕大又柔软的尾巴,轻轻扫过心脏。
苏素锦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又隐隐约约知道一些。
但她的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
只能被迫接受。
然而,下一秒,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从门口传来。
“阿昭,我来了。苏……”
毫无防备的林彦推门而入,看清病床上二人的动作时,愣在了原地。
*
经过一番仔仔细细的检查,苏素锦身体确认并无大碍。
兴许受了惊吓,加上体质本来就弱,需要好好静养几天。
“那个……阿昭,如果苏小姐暂时没什么别的事,我建议,还留在这里观察五天。”
以往对检查结果尤为笃定的林彦,此刻却心虚万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顾觉昭的脸都不敢看。
说来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到那时候推门进来。
正好撞见……
一回想起那个场面,林彦身后就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他眼里,顾觉昭就是活佛转世,禁欲达人。就是数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对他耳边吹气,也能坐怀不乱。
这怎么突然对结婚三年的苏小姐……动了凡心?
太诡异了。
林彦收回神思,掩饰般地咳嗽几声,“在这里,会很安全。我们也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苏小姐……”
病床上的苏素锦背靠着,还被贴心地放了一个枕头。
她的手指缠搅在一起,像是在努力做什么决定。
片刻,她抬了眸子,对上林彦。
面颊上的红晕已消解大半,剩下的,是双目中的坚毅,格外耀眼。
苏素锦呼出一口气,柔声拒绝,“不行。”
林彦有些意外,“怎么了,苏小姐?”
苏素锦皱眉解释着,“如果我在这里再待五天,不仅我爸会知道,就连……”
她抬眼看了看顾觉昭。
“就连妈也会知道。”
后半句,更像是对顾觉昭说的。
他刚刚被林彦这么一打扰,心情原本就低到了谷底。
脸色说不上明朗。
顾觉昭觉得,有必要让苏素锦认清现在的局势。
“你难道认为,他们现在不知道这件事?”
苏素锦心一沉,“你的意思是……”
“我总不能告诉妈,她的儿媳妇出去逛街,直至迷路,我花了一天时间才找回来。哦,还用了一招偷梁换柱。”
顾觉昭无情地诉说着。
越说苏素锦越想挖个洞钻进去。
虽然她承认这些都是自己干的事,但真正被人用大白话讲出来,实在过意不去。
苏素锦搅着手指,“那,你实话实说了?”
“嗯。”顾觉昭应得很快,“这几天你就在这静养,等你身体好了,再回去解释吧。”
林彦在一旁听着,一会儿换一个表情,到此立即帮腔,“是啊苏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顾觉昭皱眉,朝林彦递了一个眼色。
林彦立即心领神会。
顾觉昭这是嫌他又吵又多余!
林彦心里虽然相当不爽,也只能朝顾觉昭视野盲区做几个鬼脸,收拾了东西,向苏素锦告别。
“苏小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如果身体不适或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值班护士。”
苏素锦觉得这人倒也热心,和顾觉昭也挺熟的样子,就荡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收到答谢,林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
顾觉昭却显得很不高兴。
那人前脚刚走,他就质问苏素锦,“你对他笑什么?”
苏素锦被这问题打得猝不及防。
甚至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啊?哦……我这是礼貌。”
顾觉昭瞪了她一眼,起身去倒水。
热水注入玻璃杯,水汽氤氲。
他又怕烫,兑了些饮水机的凉水。
试着杯壁不烫手,才递过来。
“不用对老不正经礼貌。”
苏素锦受宠若惊。
双手接过。
有些意外,又很欣喜,“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苏素锦确实很渴。
只是未来得及求水喝。
顾觉昭的水来得很及时。
苏素锦举起杯子,开始狂灌,如同快要干死的鱼突然被丢进河里一般,大口大口汲取着水分。
就在杯子将要见底的时候,她听见顾觉昭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在刚刚,我靠近你的时候,发现你的嘴唇很干。”
顾觉昭说的很轻松,像是叙述一件别人的故事。
但在苏素锦听来,这话就是一把钩子,瞬间把她拉回那暧昧的境地。
一时间分了神,水呛了嗓子,苏素锦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水尽数滴落,濡湿了她的下巴,就连衣服也遭了殃,胸口一小块都被沾湿了。
顾觉昭眼疾手快,抓过床头柜上的餐巾纸就来帮她擦。
他擦得也仔细,但又万分轻柔。
让苏素锦一瞬间出了神。
仿佛顾觉昭手中的不是餐巾纸,而是画笔。
他本人就是举世闻名的画家。
而她自己,便是他手下,精心创作出的一幅油画。
顾觉昭细细描绘着,又或许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专心致志,尽心尽力的,一笔一笔勾勒。
倾注他所有的注意力。
世人为其作品狂热,折服他高超的画技。
可他绘画时认真,严谨,又时而愠怒,冷淡的表情,只有油画能欣赏着到。
于是此刻,作为油画的苏素锦正注视着顾觉昭。
他的动作越发缓慢,直到停下。
餐巾纸沾了水,变成粘乎乎的一团,被他攥在了手心。
原本是纸张抚着苏素锦的皮肤,现下换成了他的手指。
手指并不吸水,也不用于吸水。
带有淡淡温度的血肉,所触及之处,让苏素锦有异样的感觉。
可她这一刻并未沉沦。
相反,非常清醒。
杯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了别处。
她微微瞪大双眼,藏在被子下方的手紧紧抓住了床单。
苏素锦隐隐约约感知到了顾觉昭眼神中散发出的东西。
惊诧又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