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觉昭的手指很凉。
像粘了秋夜里的露水。
但所触及之处不要一会儿,温度都直线上升,惹人发烧。
就在他身子抚过来一刹那,苏素锦就感知到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在靠近自己。
她把胳膊放了下来,就在这瞬间,顾觉昭凑了上来。
把苏素锦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
病房里静悄悄的,与之相隔的床帘也被放了下来。此时,顾觉昭和苏素锦所在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苏素锦咽了咽,眸子向下看了看正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明明眼神中有一丝惊喜,却掩饰般地压低了嗓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进来的?”
按理说,将近十点,都已经是休息的时间了,要不是特殊情况,值班护士是不会放人进来的。
苏素锦不知道顾觉昭又说了什么好话,或者又动用了他这张老脸,总之,肯定和无赖差不多。
她有些许无语,“你是不是威胁她们了?”
顾觉昭没有回答。
他俯地极低,双眸正透过昏黄的光线注视着苏素锦,一眨也不眨。
整个身子像石化了一般,唯独放置在苏素锦下巴上的手指还不断摩挲着。
苏素锦感知到了。
这轻柔的动作,细细滑滑地,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意识到这动作的非凡性,苏素锦的脸瞬间红透。
她怎么可能意识不到顾觉昭在想什么?
只要看他的眼神一秒,苏素锦就全然读懂了顾觉昭的想法。
但是这也太不正常了。
苏素锦双手撑在顾觉昭的胸口,试图把他推远些。这种压迫感实在让人窒息。
“你不是在开会吗?这么晚来做什么?”
苏素锦不愿再直视顾觉昭,把头偏向一侧,试图转移话题。
却立即被顾觉昭捞了回来。
力道之大甚至让苏素锦吃痛。
“你干什么啊?莫名其妙跑来,还对我这样,你很闲吗?”
苏素锦揉着头,皱眉发着牢骚。
她真的搞不懂顾觉昭的行为。
莫名其妙的跑来,话也不说一个字,就这么看着自己。还好苏素锦心理素质强,要是别人,指不定得认为顾觉昭鬼上身了。
苏素锦的困意袭来,她也不想再对顾觉昭浪费时间,未曾搞懂对方的来意就率先下了逐客令,“你没事的话就先回去,我要睡觉了顾总裁。”
但顾觉昭毫无反应。
除了眉头微微皱起,别的再无改变,像是根本没听到。
苏素锦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后,干脆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顾觉昭开了口。
是一句直入心底的质问。
男人身上的凉意已被室内的空气中和完毕,气息更显温热,连同他的目光,通通落在苏素锦身上。
包括,那一丝丝的失落。
“苏素锦,你真的不懂吗?”
顾觉昭说。
苏素锦心中一颤。
*
要是用一个词形容苏素锦之前的感情经历,那就是,极其空白。
不同于顾觉昭从小到大被人簇拥着,苏素锦在学生时代的存在一如空气。
或许也是因为她不热衷打扮,也追逐安稳,平日里只有两点一线。
生活里除了课本就是课本,小小年纪,苏素锦死气沉沉。
同学朋友在相同的年纪或多或少都偷偷有过几次地下恋情,但苏素锦却显得贫瘠地多。
在江儒之前,她甚至没考虑过喜欢这件事。
当然,更别说心动了。
读书时,她也曾助攻过几个同学的求爱。从旁观的角度,苏素锦真的想不通爱情的魔力在哪里。
那些人为之疯狂,沉沦其中。
苏素锦真的不理解。
她都怀疑自己心里是不是出问题了。
和坠入爱河的同学聊过之后,她们纷纷笑出了声,安慰着苏素锦,说她只是没遇到那个人。
只要遇到了,都会和她们一样。
苏素锦觉得很疑惑。
遇到那个人?
遇到什么人。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可以让人相信无所依据的玄学。
身边的女孩为了攻略心仪的男孩时,一个个都身怀三十六技。更别说什么星座,血型和属相了。
这些,统统都是玄学。
在苏素锦看来,和遇到那个人,没什么两样。
她既不奢求,也不期盼,一直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佛系到如同一尊菩萨。
直到出国前,朋友圈里的男女成双结对都已经换了几遭,苏素锦还单着。
然后,遇到了江儒。
也有班级里朋友瞎起哄的缘故,苏素锦开始了这一段奇奇怪怪地“恋爱”。
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面对江儒,大多时候,都是听对方在说。
和苏素锦独处的时候,江儒并不像在外人那样少话,要显得健谈地多。
他学识倒也渊博,见识也很多广,读了不少书,也去了很多地方,所以有太多的东西要和苏素锦分享。
在这短暂的缘分中,苏素锦自然而然成为了一个聆听者。
江儒也没有照顾到她的情绪,并没有发现苏素锦无奈地笑容。
更重要是,在苏素锦的内心,她也没有觉得自己需要江儒。
这个人,像是可有可无。
有他的生活,和没有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
顶多,就是在国外的生活,少了来自老乡的关怀罢了。
搞清楚这一点之后,苏素锦就明白了这段情谊的唐突之处。
也至此,她也总算理解当初高中时那群姐妹在说起小男友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种期待感,一种需要感。
期待对方,需要对方。
这才是喜欢。
苏素锦虽然感情经历不多,但在这方面却不迟钝。当内心一点点需要他人的情感涌现的时候,就会立即被她注意到。
命运给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需要任何人都好说,但好巧不巧,统统都指向一个人,她的万年死对头,顾觉昭。
从最开始顾觉昭熬着大夜出去找走丢的她开始,期待感和需要感就不断在心中累积,直到现在,再也无法忽视。
纵使苏素锦千百次地用理性告诉自己,顾觉昭做事向来如此,他在乎的,不过就是顾氏的名声,一切都是假象。
但心里的期待和需要是骗不了人的。
那种感觉,就像被人蒙上眼睛,失去视力,但只要顾觉昭的手伸过来,就能毫不防备的握住,无条件地把自己交给对方。
可无论她怎么告诫自己,对方却丝毫不收敛,甚至格外嚣张,从最开始敏感地如同蜗牛触角,到现在,肆无忌惮。
一个猜想,从脑子里诞生,再到越来越确定,如今只隔着一张窗户纸。
顾觉昭却冲动地把这张窗户纸都捅破了。
苏素锦觉得很不安。
她当然懂,早就懂了。
可这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她是多么想和顾觉昭离婚啊,三年如一日的想,毫不容易熬到头了,虽然在契约上被对方使了绊子,但也是从没放弃的。
难道,离婚大计,真的要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