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觉昭这晚喝的很多。

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寥寥灌了几遭之后眼神都开始迷离，靠在座位上拿手遮着眼睛，像是在躲避强烈的灯光，一言不发。

林彦也不想再多提那些糟心事，又把酒杯满上，朝着顾觉昭塞过去，“来，继续喝啊。阿昭，你酒量真没有以前好了。想当年，我们……嗝！”

他打了一个酒嗝。

林彦显然也醉了，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红晕，还以为自己没醉，把原本倒给顾觉昭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顾觉昭并没有那么晕。

他只是喜欢克制。

林彦说的当年，还是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也不懂节制。男孩子们凑在一起，少了大人们的迅捷，自然放给自我。

喝到上吐下泻，还以为自己帅气非凡。

就为比个高下。

今时不同往日，就是再特殊的气氛，再喜庆的日子，都得留的三分意识。

不然，安全都无法保证。

顾觉昭缓了会，感觉好受点，就立即抬手把林彦面前的杯子拿开。

“别喝了。”

林彦一见顾觉昭要拿开他的杯子，急了眼，立马腾身起来抢夺，“你拿我杯子干嘛啊？你要喝酒拿你自己的，拿我的干嘛！还给我！”

喝多了的林彦下手没个轻重急缓，活脱脱就是一只野猴子，对着顾觉昭又抓又咬。

顾觉昭怕了他抓坏自己衣服，毕竟是定制的，还得花不少工时，就招呼了服务员。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顾觉昭皱眉，格外无情，“把他的酒全部换成白开水。”

服务员了然于心，动作非常麻利，不一会儿，林彦的酒全都被撤下，只有几壶装着白开水的瓶子杵着。

林彦抓过来倒了几杯，越尝越觉得不对劲，突然意识到酒没了，“哇”一声大哭起来，“我酒呢？我酒呢？顾觉昭，你个孙子你把我酒偷了，还给我！”

说着，就要扑过来打他。

看这架势，顾觉昭太庆幸自己没喝太多了。

要真没了意识，估计小命都不保。

顾觉昭身子灵活，躲过林彦的致命一击，反手把他摁在座位上。

林彦终归是醉了，就这么脸贴着座位，也不觉得难受。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吸声。

睡着了？

顾觉昭觉得匪夷所思。

他暗骂一声。

妈的，不是他来找林彦喝酒的吗？怎么变成林彦喝他了？耍酒疯不说，现在还睡成个死猪一样。

顾觉昭心中懊恼万分，开始后悔来找林彦喝酒这个举动。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觉昭看了看手表，已经到十一点多。

是时候回去了。

他先站起身，回头望着睡熟的林彦，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出于人道主义，只能架起林彦。

但林彦身子跟被抽了骨头一样，软塌塌的，压根不好好走路。

顾觉昭没有耐心，直接伸手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好好走路，不然我给你丢去喂狼。”

在大嘴巴子和恐吓的双重刺激下，林彦恢复了一点意识。

但他的语言功能尚且没有完全恢复好，只是嗯嗯啊啊发出几个音节，顺着顾觉昭的指引走着。

顾觉昭就这么架着林彦，格外狼狈的来到了结账处。

正要掏出手机付款的时候，只见对面的收银员微微一笑。

她说，“先生，我们老板刚刚吩咐过，您这顿，由她请，所以您不用付款了。”

顾觉昭心觉疑惑。

“你老板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收银员微微弯腰，脸上挂了歉意，“对不起先生，老板不让我们透露她的讯息，只托我给您带句话。”

她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她说，别来无恙。”

*

托老付把林彦送回他自己的住处，又回到顾氏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觉昭将车窗开启吹了一路冷风的缘故，到家时，酒已经醒了大半。

顺带着，身上的酒气，也消散了不少。

万籁俱寂，夜深人静。

顾觉昭向老付道了谢后，就赶紧让他去休息了。

幸亏老付办事利索，向来随叫随到，不然，两个酒鬼都回不了各自的家。

进了房间之后，顾觉昭却毫无睡意，便转身去了书房。

脑子里全是刚刚在“绿玫瑰”付款时的景象。

就待收银员说完那句别来无恙后，顾觉昭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不自觉回头，只看到了一个匆匆逃窜的背影。

看样子，是个女孩子。

顾觉昭回眸，落在自己将要付款单页面。

他淡淡一笑，“不了，我不喜欢欠人情。你们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钱，还是得给的。”

收银员进退两难。

她还没遇到过不愿意免单的人呢。

这是头一个。

“这……”

看着收银员为难的表情，顾觉昭却不慌不忙，想出了另一个点子，“这样吧，把你的收款码给我，就当我给你的小费了。你们老板，应该不会阻止客人给你们小费吧？”

收银员满脸窘迫，“这……老板没有……”

“那不就好了。加上你的小费，三万。”

一听这话，收银员的双眼绽放起光来。

试问，谁会拒绝出手如此阔绰的小费呢？

看着面前两个人的穿着，也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主儿。更何况，去掉今天的酒费，三万，够她一两个月的工资了。

她赶忙调出自己的收款页面，恭敬地递给了顾觉昭。

顾觉昭付款完毕。

“我也托您给你们老板带一句话。”

收银员也知道拿了别人手软的道理，相当殷勤，“您尽管吩咐。”

顾觉昭嘴角的笑容霎时消失不见，双眸深不可测。语气更多的，是一种警告。

他微微侧着身子，仿佛意图并不是在和身前人说。

“告诉你们老板，最好少给别人免单，不然，会亏本。”

收银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话，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禁眼角挂了笑意，“好……我知道了先生，我会告诉老板的。”

顾觉昭点头，表示知会后，便架着林彦向门外走。

临近迈出“绿玫瑰”门槛时，他微微偏头。

果不其然，那个刚刚逃窜的身影又重新出现。

实际上，顾觉昭迈进“绿玫瑰”第一秒，就已经想到了这个人。

如此挚爱绿玫瑰的，全世界只有她一人。

但绿玫瑰，事实上，根本不存在。

只是人类美好的幻想罢了。

顾觉昭先前的感觉是对的。

他所隐瞒的，掩盖的，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真相大白。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也是拖林彦的福，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顾觉昭走到了书桌旁，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只相框。

定格昔日记忆的相片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顾觉昭的手指摩挲着绿衣女孩的面颊。

别来无恙，姜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