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她是顾家的吸血鬼。
比如,说她是交易的牺牲品。
比如,说她不择手段爬上顾觉昭的床,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
比如,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做顾夫人还不安稳,迟早得报应。
再比如……
诸如此类,可太多太多了。
脏到苏素锦都说不出口。
她深呼吸,又重重吐出。
“算了,你只要明白,我知道都好。”
顾觉昭没想到这个话题会这么沉重。
他追赠的时候,并没有这个目的。
苏素锦像是会意错了。
不过,她的说法,却有几分道理。
顾觉昭这些年,也或多或少听得了一些。
在结婚初期,他精力有限,向来不关心。
可现如今不一样了,顾觉昭眼里容不下一根刺。
更别说偷偷摸摸在背后说苏素锦坏话了。
他忍不得。
顾觉昭知道苏素锦敏感,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委屈的很。
就是嘴硬罢了。
“没人说你。”
顾觉昭说,“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差,你在我心里,非常好。”
最后一个字,带着淡淡的笑意,经过空气,飘进苏素锦的耳朵里。
就算她不看对方,耳根也红了。
一侧忙碌的化妆师心里也不安的很,生怕一个激动不小心画错一笔,那可就完了,只好祈祷自己假装听不见顾觉昭和苏素锦说出的一切。
苏素锦看出化妆师的尴尬,想提醒顾觉昭收敛些,却还是晚了一步。
顾觉昭耸耸肩,”要是谈起坏话,你都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我的。他们说,我结婚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有孩子,甚至传起我不行的流言。夫人,这怨不得我吧?“
苏素锦明显感知到眼皮上的刷子停滞了数秒。
化妆师全然石化。
原来这个行业,还能听得这样的话?
她咽了咽。
苏素锦再也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怒瞪一眼顾觉昭,“我怎么知道怨不怨得你?照你说的,怨我?”
顾觉昭摆出一副委屈样子,“不怨夫人,难道怨我?若不是夫人在和太太们打牌时,开玩笑,我的名声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
眼瞧着话题在以飞快的速度朝奇怪的方向划去,化妆师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工作,立即收拾东西火速离开现场。
她怕自己再听下去,小命难保。
送离了化妆师,回到二人世界,顾觉昭越发放肆起来。
“怎么?夫人不记得了?那些太太们,可是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备孕要趁早,实在不行,去趟医院。”
顾觉昭腰越弯越低,几欲要贴上苏素锦的脸颊。
被这么提醒,苏素锦怎么想不起来。
顾觉昭说的是她在牌桌上和那些个太太们说的私房话。
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小会儿见面的机会,那些太太们就全然告知了顾觉昭?
苏素锦感觉现在自己就跟没穿裤子一样。
这事儿,也怨不得旁人。
都怪当初嘴碎。
苏素锦眼神躲闪,无论多有自信,也无法坦然承认自己散播过顾觉昭“不行”的流言。
“她们……她们也说过我好吗?还让我去观音岩去拜什么来着。”
顾觉昭失笑,“这样吗?那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咯?”
“受害者?”苏素锦皱眉,“你要是受害者,那我更是好吗?每次见面打牌,都得被催一遍,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夫人受苦了。”顾觉昭柔声道歉。
在苏素锦听来,这声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听起来也不怎么对劲。
果然,和顾觉昭单独说话的气氛总是不怎么正常。
为了避免无法控制的情况出现,苏素锦决定转移话题。
“没什么受苦的。你看看时间,是不是马上晚宴要开始了?”
顾觉昭抬手望了望手腕上的劳力士,“还早呢,不急。怎么?你很期待?”
“不是,不是期待……”苏素锦连忙否认。
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无非就是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嘘寒问暖,说点客套话,再灌下几杯难喝的酒。
确实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可是,一旦和顾觉昭并肩站在一起,收到般配等词语的夸耀的时候,苏素锦的心中又有止不住的喜悦。
好像是一种认可。
对她身份的认可。
苏素锦很矛盾。
面对着顾觉昭,总有千万个奇奇怪怪的念头和想法干扰着她。
苏素锦收回心思,对着顾觉昭说,“等下,要是有人敬酒,你也别喝那么多。酒不是好东西,喝多了伤身。”
顾觉昭欣喜于苏素锦的关怀,“好,我知道的。可是……”
他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你也知道的,有些酒,连我也挡不掉。”
纵使顾氏集团再能独霸一方,呼风唤雨,顾觉昭头上,还是有能压得住他的。
不过不是财力势力,而是以资历。
细数来,大约有四五个,皆到了六七十岁的退休年纪,都是当年与顾丛德平起平坐的人物。
按理说,到了这个岁数,都应当在家颐养天年。
但这些人不是。
一生在商场浮沉,尔虞我诈,历经过权力鼎盛,又怎甘愿全部放弃。所以,每次商会还以元老的身份出席。
到底是在年龄上的压制,又是和顾丛德熟知的人,顾觉昭在礼节上,还是对这几个礼让三分的。
也有倚老卖老的嫌疑,每次商会,这几个人都疯狂找着顾觉昭喝酒,理由众多,让顾觉昭也不得不悉数接受。
虽然明面上退休,但他知道,若是联起手来对抗顾氏集团,也是个不好处理的问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有能抓着的把柄,自然一派和谐。
只是每次商会结束时,顾觉昭都毫无意外地沾着一身酒气。
苏素锦自然是对这嗤之以鼻。
放在以往,她都会呛顾觉昭几句,让他赶紧回自己屋洗漱换衣服,别带着一身酒臭味祸害家里。
通常情况下,顾觉昭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回屋。
他也无法分心来管这些。
久而久之,在苏素锦印象里,商会就是个花天酒地的地方罢了。
压根就没考虑到,顾觉昭也会被钳制。
此时,男人的表情看起来,竟含杂着一丝无奈,与疲惫。
化妆灯明亮依旧,照着他的皮肤如同月色,透着雪白。
那双眸子的瞳孔是纯黑色的。
像是一抹蔓延开来的墨水。
苏素锦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拍着胸脯,“这样吧,我替你分担。但是,我酒量也不好哦,只能……只能分担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