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娘复又进来,帮我关上窗子道:“姑娘,秋来风凉,可不敢冻着了。”
我点点头。
环娘又帮我往香炉里填新的香粉,帮我准备沐浴用的热水,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突然问她说:“环娘,你说怎样才是喜欢一个人呢?”
环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样的话题对于她这个从小受训在大户人家服侍的婢女来说或许确实太过于禁忌,她问我:“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今日……”我不好意思告诉她林穆同我说的话,于是我换了个说辞道:“就是今日,准确的来说是最近几日,我总是很想看见林穆,想跟他弹弹琴说说话。”
“若是见不到呢?”
“那便,那便会很想他。”
环娘好像忽然觉得事情大了一样的看着我,很认真的问我:“那姑娘你想嫁给林穆大人吗?”
啊,听到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如果嫁给林穆,仿佛就可以和那个像师父的人相守,可是,我的仙根啊,我还要回去做神仙呢?我当然不想了,或许吧。
于是我认真的回到:“我不想。”
环娘听后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道:“那姑娘便不喜欢林穆大人。从前我不论是听人说也好,还是看那话本里也好,若是一个姑娘动了心,就想要嫁给那个人,同他相守一生的。然而姑娘却不想,那说明姑娘只是把林穆大人当成个懂曲子的人,或许是把他当成个朋友。”
我释然的笑了笑,我的仙根还算是清净。
“那姑娘不妨就坦然些与林穆大人相处呗。”环娘又开始铺床,“我也很喜欢姑娘,我也把姑娘当成是好朋友,所以总想跟姑娘待一会,多跟姑娘说说话。每次跟姑娘说话,我就高兴。”
“你性子好,我同你说话相处,也是欢喜的。”我笑着回。
“那姑娘日后,可不能因为有了林穆大人这个新朋友,就不愿意跟我说话了。”环娘又很认真的嘱咐我。
我忍俊不禁,道:“你呀,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问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姑娘问呗,这么长时间了,我有哪句话骗过姑娘?”
确实,环娘不曾骗过我,可是我告诉环娘的,却只有苏砚雨这个名字是真的,其余什么临县人氏等等俱是假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很愧疚。
“环娘,你说做神仙好不好?”我问她。
“做神仙?做神仙当然好,做神仙能长生不老,做神仙能住在天上,做神仙还有吃不完享不尽的好吃的好喝的。”环娘仿佛很向往的样子。大概这就是凡人眼里的神仙。
我端起热茶饮了一口,而后问环娘说:“那你说,神仙为什么住在天上,神仙又为何吃不完享不尽的好吃的好喝的?”
环娘率尔而对曰:“我听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神仙在天上,许是为了方便看咱们这些凡人有什么地不地道的地方。至于那些好吃的好喝的,都是我们这些凡人供上去的呗。”
我继续追问:“那为何凡人要给神仙纳贡品呢?”
环娘好像觉得我这个问题幼稚,她又去点睡觉时的蜡烛,边点边说:“自然是有事求神仙呗。好比如说有些妇人去庙里求子,有些秀才去庙里求个高中。”
“是了。所以当神仙,就得想着如何普度凡人,尽量帮着他们抵御这天地间的困厄,或者说让这天地间不那么困厄。神仙虽说高高在上,但是有时却得把身段放的低些,才好更好的惜贫扶弱,修行功德。有的时候呢,越多的崇拜,越多的供奉,其实是越大的责任。”我把茶杯放下,说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嫉妒,虽说我这司星神君做的时候确实有些私心,可是那些凡人也太偏心了些。那老娘娘庙里香火如此盛,而司星神君连个庙也没有,有时我见到慈眉善目的老娘娘,她总是塞给我些我没见过没吃过的好玩意。每次人们总说风调雨顺,于是司风神君和司雨神君总能顺便收些心意,可是好像由于没人求星星什么的,于是我只有看着他们收了礼物羡慕的份儿。再瞧瞧人间话本,总是想象着司月神君有多美多美,虽然确实司月神君很美,但是却没一个话本写写我这司星神君的绯闻轶事。虽然本神君也是日日应卯,可是为何凡人就没想着给我也送些心意呢?
“姑娘这么说确实也是。那神仙管着全天下的下雨刮风,婚丧嫁娶,生子高中的事情,忙的紧呢。”环娘若有所思的说。
“对呀对呀,不光这些,有的神仙还得管那么多颗数都数不过来的星星,很累的。哎,环娘,若是以后你去当个看星星的仙官,你乐不乐意?”由于怕泄露天机,于是我问这话的语气十分戏谑。
“数星星?那若是数不清怎么办?”
“唉,确实这数星星的活计也不轻松,但是若是肯下功夫,总不至于出错的。”
“若不出错还行。姑娘,你说那管星星的神仙得有多琐碎唠叨,她肯定是个老太太,闲来无事就查那些细细碎碎的东西。若是在她手底下办事出了问题,还不得被她骂死?”
本仙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我努力抑制了很久才抑制住告诉环娘我就是那个琐碎唠叨凶巴巴的老太太这个事情的冲动。
“我觉得那管星星的神仙还不至于如此吧。”我为自己辩解道,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这个丫头知道知道,那管星星的老太太是什么样子。我此番历凡劫,手里只有一颗仙丹,凡人服下,可以直接飞升成个仙娥或者仙童,本仙实在是欣赏环娘的导引术与性子,况且她是我在这凡间的第一位挚友,所以我打算让她去天上陪我。当然了,若是她到了天上不愿意,自然本仙也可取出她体内的仙丹,让她再做回个凡人。此刻那仙丹已经被落凡司君放进去了,只是我当凡人时,不能反悔取出。
我们俩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反正以后我们俩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可以絮絮叨叨的说些没有什么意义的闲话。
待话说累了,我们就很随意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