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环娘和流苏的陪同下慢慢往翠微殿走,流苏数次欲言又止,环娘只是时不时担心的看看我。
“姑娘是不是吓到了?嗐,其实这宫里,难免有人有些疯疯癫癫的。”流苏边给我倒茶边安慰我。
我淡淡的接过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茶道:“我是不是和那位宫女嘴里的淑妃娘娘很像?”
“姑娘,其实你和淑妃娘娘还是有很多的不同的,就比如……”
“那就是说,我与淑妃娘娘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相像的。”
“姑娘,你其实不能这么想,其实……”流苏好像在拼命的想什么词安慰我。
我只觉得心里一阵莫大的忧伤与屈辱,然而看着流苏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心疼,于是我伸手去拉住她的手。
“流苏,没关系的,我都懂。”
“姑娘……”
“流苏啊,你和环娘都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坐一会儿。”我尽力保持着语气上的轻松与温和。
环娘好像决心要陪我一会儿,终于还是流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环娘才一步三回头的被流苏拉着出去。
我瞧着她们出去了,才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茶有些烫,但是却让我觉得有些安定。风翎,师兄给我的风翎,我迅速的站起来,到我妆台的上的盒子里,就是它,对,我摇了摇风翎。
又一盏茶的功夫,师兄翩然落在我房中,脸上一副惊喜的神情。
“砚雨,我真没想到,我真的能帮到你。”
我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道:“多谢司风神君,此番的却是有事求神君相助。”
他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道:“何事?”
“不知师兄能否助我,见一见司雨神君?”我言辞恳切,颇有求人的态度。
司雨神君沈纾柔是我在天境的好朋友,虽然我们的师父不同,但是从最初做小仙在仙山修炼的时候我们俩还是很谈得来的,逐渐交往,我发现她这个人清明温柔,更重要的是她极其靠得住,遂与她成为密友,时常闲话夜半抵足而眠。后来虽然我们专心修习,各司其职,能够像从前那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我还是很信任她的。
“你找司雨神君做什么呢?”
“我,我有些事需要问问她,不知道司风神君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什么事?砚雨,我不是非要这样,而是你知道的,你此刻正在历凡劫,历凡劫的神仙回天境,如果被发现,那是要被重罚的。”
“我只一会儿就够了,司风神君为我保密,就算被发现,所有罪责我一己承担。”
我坚定的抬眼对着师兄点漆一样的眸子,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师兄终于还是点点头。
此番去天境,我的这个肉体是不能上去的,只能是我的魂魄跟着师兄走,所以为了防止门外的宫女和内侍发现异样,我稳妥的躺到了床上,这样即使我一动不动的被发现,她们也会理解成我正在睡觉。
我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双眼,师兄轻轻抬起手,对我的身体一挥,我感觉自己突然变得轻灵了很多,昔日的腾云驾雾就是这般感受,我太喜欢这种久违的飘逸了。
我站定,恭敬向师兄揖手道:“多谢师兄。”
师兄温和的笑了,带着我一闪到司雨神君府前,我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特地戴了一个帏帽,镇定的跟在师兄后面。师兄拿着他的风翎给出来接待我们的精灵看过。
“不知司风神君此番前来造访,所为何事?”那精灵无比恭敬。
师兄施法封了一句口信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这是天境传送秘密口信的一种比较稳妥的方法,这个盒子只有阶品至神君的人才能打开,打开盒子才能听见那口信儿。
那精灵恭敬的双手接过,不一会儿,纾柔亲自疾步走了出来,把我们带了进去,纾柔和师兄一番客套寒暄,最后说定师兄可以去忙自己的了,一会纾柔亲自把我送回去。
师兄刚走,纾柔便迫不及待的掀起我帽子上的粉色的薄纱,我看着她闪着泪花的眼睛,不由得也眼睛一热,与她深深相拥。
“砚雨,我知道你这次委屈了。”
她温柔的摩挲着我的后背,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决堤了,我靠在她柔软的肩膀上泪如涌泉,这样过了一会儿,纾柔才慌忙的放开我。
她边用锦帕给我擦眼泪边道:“你看我,你这次回来的时间有限,我还这样勾着你的伤心事。听司风神君说你有事找我?”
我闻着她帕子上轻软的香边道:“是的,我想看知尘镜。”
纾柔陡然一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道:“砚雨,你疯了?你此番是去历凡劫,你不能知道周围的人和你自己的命数,否则是违规的,这样要是被人发现了,是要受重罚的。”
“我需要知道一个凡人的一件往事。”
纾柔看着我坚定的神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什么凡人?这么着紧吗?”
我点点头。
纾柔看了我一会儿道:“砚雨你自己想好了,要是被发现,你甚至可能会降一个仙阶。”
“我想好了。”我相信纾柔,她会保护我的,而且这件秘事我来求纾柔是绝对稳妥的。
纾柔想了想,突然笑着道:“其实你不必非得去看知尘镜。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啊?”
“你想知道谁?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替你去看,等着我再把他的事托梦告诉你。若是以后落凡司君问起来,你就说你梦到的,梦到的总不犯戒律吧。”
这真是个好法子,我点了点头,道:“我想知道本朝官家林穆和他的淑妃的一段往事。纾柔,多谢你。”
“谢什么?跟我还这么生分,若是以后我找你办些什么,也这般道辛苦,你心里岂能痛快。那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马上就替你去看。”
我点点头,而后纾柔牵着我的手,落到我在凡尘中居住的翠微殿里。“到乡翻似烂柯人”,这是说一个人看仙人下棋不由得忘了时间,以为过了一会儿实际上却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意思。如今我也不由得有这种感觉,我走的时候是上午,现下回来,天已经擦黑。
我看着环娘和流苏担心的站在一边,阿穆在我枕边,几个医官正在窃窃私语,我熟识的王医官正搭着我肉体的脉搏。
这感觉还挺神奇,纾柔和我相视轻轻一笑。
“还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明日这帮凡人没准把你埋了。”
“那在我入土之前,还劳烦司雨神君送我回去挣扎一下。”
“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你要好好儿的,少受些苦。有事就找我。”
这是我最后听纾柔和我说的话,我也没来的及跟她告别,就整个儿人跌进了我的肉体里。
一阵说不清的沉重,我疲惫的睁开眼,我的胳膊上多了一滴水滴形状的印记,想必是纾柔给我让我联络她的。
“雨儿,你醒了,你吓死我了。”阿穆看着我转醒,开心的拉着我的手。
我只觉得不适,于是赶紧把手抽出来道:“我没什么事,劳烦官家挂心。”
阿穆的脸好像被霜冻过一样,流苏在一旁紧张的攥紧了手绢。看着架势,阿穆应该是知道我今日清晨的事了。
“应该是最近天气暑热,我不堪暑热,中了暑,现下还是觉得头痛欲裂,想独自躺会儿。”我平静的说,语气里没有波澜。
阿穆心疼的端着杯水道:“那也好,你喝杯水躺会儿吧。我就在你枕边守着你醒来。”
我坐起身来,看着阿穆的眼睛将水一饮而尽,然后趴在他的耳边,旁边侍奉的宫女和医官们可能觉得不合礼数,纷纷将头低下去。
“官家,你是非要这般监视着我吗?我连独自躺会儿的自由都没有?”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完,然后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们出去。”阿穆对流苏道,流苏赶紧引着诸位医官走出去,阿穆身边的曹吉仿佛刻意和流苏错开似的走在了最后,关上了门。
翠微殿里安静极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细细的呼吸声。
“雨儿,我不是要你的自由,而是此刻我不想让你独自冷静。”
我一声冷笑:“为什么?”
“因为每次你独自冷静,就是在独自演练没有我你如何过。雨儿,我不想你没有我。”
“官家说笑了,我都不生气,何来的冷静?”
“今日上午的事情,我听流苏说了。”
“哦,所以呢?”
“所以你不在意吗?”
我还是冷冷一笑道:“在意谁?在意淑妃娘娘?还是在意官家?”
“雨儿,我知道你此刻很生气我……”
我抢先打断了他,道:“官家会错意了,我不生气,官家坐拥天下,偶然有一两个能入官家眼中的娘子,不是再正常不过吗?我只不过是官家一个普通的朋友。”
“那你这病?”
“今日上午晒着了。我只想独自休息会儿,还请官家成全。”我说完装作很努力的跪起身来。
阿穆抢先过来扶着我,道:“雨儿,那今日你先休息。”
他看着我躺下,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