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话:慕壮举往事英雄(1 / 1)离鼎双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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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爷决然辞别家中老正式开启他的传奇鼠生。

万事开头难,爷出门不久,便遇到一次莫大的挫折。

那年正值兵荒马乱时节,爷出山又碰巧在两军战事拉锯之地,满眼凋敝之景,禁不住心中哀叹,有诗为证:

未现昔时鱼米乡,

却观凄楚落村荒。

夜宿平白遭厉鬼,

昼行无故遇豺狼。

小民岁岁逢乱世,

大王日日征夫粮。

沙场穷兵多战死,

何处觅寻好儿郎?

又有诗曰:

故道依旧魂,

萌草添新坟。

百姓皆言苦,

深宫罔听闻。

爷连赶四五天路程,途中所见多为破壁残垣,偶有人烟之处,所聚集的,不是贪婪滑狠之徒,就是愚鲁无知之人,竟无一个可托付的,爷不免郁郁寡欢。

那一日,爷又赶了一天行程,这次运气格外不佳,一路未碰上半点儿人烟,眼见红日西沉,爷不免心中叹息:“看来今日多半又白费功夫。”

天色将晚,路边林中忽闪出些飞角兽椽,走近一看,只见琉瓦破碎,兽头残缺,原是一处荒废野庙。

爷寻思不如在此休息一夜,养足精神,明日继续赶路。

打定了主意,爷后爪儿蹬地,躬身向前一窜,轻松奔出丈余。

未窜几下,鼻中忽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大喜过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嗅到?”

“对啊,就是闻到啊,用鼻子闻。”

“难道爷那几天找风水先生全是靠闻的?”

“没错啊,冒冒失失走到生人面前多不好啊,你又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不利,在远处闻闻就行啊。”

“不是,你,这个,唉,气死我了,你们灰家在搞笑是吗?花生香油能闻出来我信,风水先生就一大活人,能有啥特别的味儿让你们闻出来?”

“为啥不能闻?你真喜欢问奇怪的问题,风水先生本人是没啥特殊的气味,可书有啊,那年月随身携带书本的,无非是赶考书生、游方郎中和风水先生这三类人。书生随身携带笔砚,有新鲜墨棒的味道郎中随身的药箱里总有几味常用草药,便有药香风水先生相地要点香头儿卜问吉凶,总揣着几束线香,身上有檀香味儿。有檀香味儿又有书本味儿的,就是爷要找的人,这有啥奇怪的?”

“嗯,好吧,那你接着往下说。”

“要不是你一直打断我,早讲完了。”小六子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在肚皮上擦擦爪子。

接连找了十余日,终于寻到一个风水先生,爷说不出地高兴,当下就三两窜进了庙门,但也应了那句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原来那野庙早已无人打理,处处破败不堪,庙中泥塑不知去向,只剩半截儿神台。

神前上祭的供桌缺了条腿儿,斜倚在神台一旁,在供桌之下有一大堆杂乱稻草,一人昏睡在稻草之中。

爷打量了那人一眼,心说不好,只见这人额头命火暗淡,而心火旺盛。

爷虽未如何研习药典,灰家却极善望气之术,知道此乃以客犯主之兆。

看来这人多半因连日饥劳摧垮身躯,在破庙休息又感染风寒,眼看生气渺然,再如此下去只怕时日无多。

爷不由长声叹息,奔波多日,好不容易遇着一个风水先生,奈何又是一将死之人,兼者自己不善岐黄,眼下更是无处求医,也不知此人救得救不得。

却说爷这一声“叹息”惊醒了那人,只见他在草中费力挣扎几下,肢体实在乏力起不得身,只抬头四下打量。

爷被他这几下动作吓了一跳,但分明见其毫无行动之力,自己自然也没有逃走的必要。

于是一人一鼠便这样愣愣地打量起对方来,也就几息的功夫,那人耗尽全部气力,把头颓然垂下,嘴里喃喃地嘟囔,一只手却伸在怀中掏摸,忽然抬手向爷丢出一件物事。

爷猛地吃了一惊,向后狠命一窜,当下便凝神运气,双爪撮土成球,准备赏那人脑袋几颗泥丸。

却见那人丢完之后再无其它动作,而扔到地上的竟是半块黄面饼子。

爷心下大奇,耳听那人仍在轻轻呢喃,连忙附身过去细细倾听。

才听得几句,爷心中登时大呼惭愧。原来此人身感风寒,不得不暂时寄顿荒庙调养。

此刻这人分明又烧了起来,意识也不清醒,他把爷当成乡间觅食的寻常老鼠。

眼见自己一病不起,这怀中的吃食也没了意义,索性送与爷,只希望乡间野鼠或有灵性,感念自己赠食之情,莫要啃食他怀中书本。

将死之人要这些身外之物本无用处,却实是先人遗物。

他求爷大发怜悯,好歹给他留些临终的念想。

那人是久病之身,气力不济,说几句便喘息个不停,一席话讲得缺三少四,偏生此人执念颇深,在那里反复不停。

原本爷见此人染病不起,只想略尽人事,能否医好全看其造化,未想多费什么气力,而今却要拼尽全力,非救他不可。

只因此人心怀善念,又不拘泥族种分际,身陷危难时还能施恩外物,可见性子至诚,他日必能信守言诺,足以托付兴旺灰家之要事。

看来冥冥之中,万事自有定数。自家连日寻人不得,却偏生于此处逢着。想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要借自己之手搭救善人。

爷当年尚不精熟岐黄之术,外加这破庙中缺灶少柴,纵有良药却无处熬煎,要救此人原是困难非常。

偏巧这破庙外,生得几株柳树,爷转了转眼珠,就想到个法子。

他先挖泥做碗,运起御土之术,令泥碗坚固成型,而后采下几十支新鲜柳枝,一一剥下柳皮。

原来这柳皮分内外两层,爷将细嫩内皮挤压成汁兑以清泉,又用柳枝撬开那人的牙关灌下,柔韧的外皮则捣碎敷于额头,之后又寻来十数枚山间熟果,揉烂了给那人灌下食用。

如此一番忙到月上中天,那人慢慢气息稳定,翻身昏昏睡去。爷也劳累得不轻,啃了几口野果,就伏在一旁蜷曲着调息。

待天光放亮,爷睁眼醒来。他怕那人病情反复,连忙上前打量。

但见其呼吸平稳,额头稍稍退热,脸颊初现血色,爷见状不由大喜过望:天幸此人根骨稳健,想必又有神明相助,自己这三流的把式竟也误打误撞的见到些成效。

爷趁着天晓,又外出寻了些野果野菜,再回来时发现那人已然苏醒,正盘膝坐在草堆上,捧着自己昨夜仓促造就的药碗发呆。

见爷抱果菜进门,那人“啊呀”一声,连忙探身行礼:“病躯沉重,不能全礼,万祈恕罪,未成想某家这等乡野愚夫,竟有如此福缘,昨夜甚是劳动仙家,余心下铭感大德,敢问仙家名姓,洞府何处?小生将来但有寸进,必塑泥金牌位,四时供奉,不敢有忘。”

爷那时道行尚浅,不会吐气成声之法。他放下野果,挠头想了好一会儿,抬一爪指天,落一爪朝地,然后双爪合于胸前,再向那人一指,意思是自己因憧憬天地之道而修行,而今遇到了瓶颈,心中多有疑问,欲求于先生,还望不吝赐教。

但对面那人明显会错了意,太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仙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实不敢隐瞒,此书乃小生之先人所作,无非是记载些观风望水相地之流的伎俩,并非上仙追寻的天地大道。上仙你与小人有救命之恩,自当阖手奉上。只是小生资质鲁钝,并未将其修习精熟,恳请仙家宽限几日,待到病体痊可,自当撰录副本奉上,以报上仙救命大恩。”

爷当时整个鼠都懵了,心道:“我就是想问几个问题,咋整得跟要抢你东西似的?”

“哇赛,之后呢?”

“之后?之后的事儿,爷并未详述,只说他和那先生又在破庙住了几日,慢慢相互心意贯通,交流无碍。”

爷见那先生对自家道行赞不绝口,就把修行诀要倾囊相授。先生也将风水命理周易医术之流的认识见解,一一传与爷。两人越说越是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再过两日,那先生康复如初,就此带着爷入世行走,闯荡江湖。

日后这一人一鼠,亦师亦友,那先生在爷帮助下,观风相地的造诣进境神速,最终成为一代名家。

“而爷也在先生的指点下,得到好大机缘,最终窥破造化之机,身兼坤地、巽木、乾金、离火四门之长,道行之高为灰家历来之最。”

“哇赛,还有呢?”

“还有?嗯,啊呜,你让我想想,哎呀,肚子一饿,脑子也不好使了,啊呜,哎,别打,别打啊,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爷还告诉我一件事。”

爷昔日曾对小六子提起一件往事,话说爷和那先生在江湖上闯荡一段时日,慢慢有了几分声名,又因一人一鼠出入相随,饮食与共,时人愚鲁,皆称鼠道人而不名。

后来有一大户主人找上门来,开口便道出一段震惊世人的公案。原来这家祖上几代经商有成,吃穿用度尽皆不凡,只是前人先辈交友不善,误识奸人,终被构陷,多方破财打点,才得以免祸,但也家产倾尽,乃至祖茔亦未保全,老父气恨难当,呜呼哀哉。

逢难之时,这主人未及弱冠,却志气不凡,一心重振家声,只恨身无余财,空有屠龙之术,于是在其父灵前抚尸痛哭。

也是合当有事,这主儿无意摸到其父右手拇指套戴的戒指,其上嵌一赤石,观之光波流转,宛如血滴。

这人幼习商贾之道,观此石绝非凡品,难道苍天感其志诚,将重振家声之举应于此石之上?但灵前吊唁宾客不绝,怎生得之?

此人思索竟日,终下狠心,待到停灵日满,行将合棺之时,此人以身跃入棺中,抚亲大哭,连呼阖棺,言称欲与其父同赴黄泉。

时人以为至孝,围棺苦劝,良久方允,实阴以利刃断其父指,拢袖而出。

后其据此为本,以一搏十,渐复家声。然此事终为心疾,近日常有梦,见其父高声呼痛,叱吓索指。

及其惊觉,无不盗汗淋漓,并右指痛楚难当,遂问于术士,言阴人有欲,当迁坟厚葬以飨之,迟则痛指不能保。

然昔日其家祖茔为人篡夺,只胡乱选得埋棺之处,如今四处尽皆荒坟,实难辨识其父停于何处。闻听鼠道人身负异术,特来相求,成事必有重谢。

“哼,一个毁伤父母身体的不孝之徒,按我说就不该帮他,断他几指再说,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完美解决了,你也不想想,爷干啥最拿手?管它地下有几棺几椁,挨个儿钻进去看看就是了。”

爷觉得浪子回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想帮此人一把。而鼠道人却恨此人用心太毒,初不愿介入,后观其面,乃狼顾食人之相,彰其心性阴狠,如不允恐反遭其害。

但此番据实相告,平白予人把柄,之后必生祸端。

“所以他让爷在找寻棺木之时另做了一番布置,果然日后此人恩将仇报。当时爷慨叹人心险恶如是,若不早做计较,必遭毒手。

至于爷具体如何布置,小六子就不清楚了,不过可以等他回家时带上我,到时我直接去问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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