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给小爷我出来,我去!都别笑了,一路上的笑话你们还没看够么?灰小六!你这个死耗子,自始至终属你的笑声最大,好啊你,看见搭档遭难了也不伸手,只知道袖手旁观,是做大哥该干的事情么?还有你们!行啊,吃着我的烧烤喝着我的啤酒,平日里一个个别提多亲多热,真碰上事儿不但不帮忙出手,竟然还敢缩到后面看大哥大的笑话,还笑?你们明天早饭还想吃不想吃了?”
“不是,哈哈,那个,嘿嘿嘿,搭档,我看你和那位小娘子一路上聊得热火朝天啊,没看出来遭了什么难啊。真是的,想让我们把她轰走,早点儿说不就得了,我一直以为搭档你在泡妞,这不是怕坏了你的好事儿么。而且搭档,你泡着妞,也不忘了给咱们地仙会拉生意,冲这份儿敬业精神,六子我就俩字儿,服了!还有,你居然把看相测字的买卖做进了衙门里?远了不敢说,最近这四五十年,搭档你绝对是头一份儿!”
听了小六子的话,我只能摇头苦笑,我也不想对她和盘托出啊。
人家谢渠玢毕竟是个人民警察,平时抓的就是咱们这种搞封建迷信活动的坏份子,躲她还来不及,哪有自己凑上去的道理?
“六子你刚才在路上也听见了,谢渠玢一直追问我,为什么在烧烤店结账的时候,要连续三回扭头打量她。所以六子,我觉得咱们这个跟踪盯梢隐蔽观察的技术,还需要好好磨练啊,我自以为已经做得很隐蔽了,没想到咱的一切举止行为早已大白于人前了,连扭头的次数人家都一一记着呢!现场编瞎话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啊,再说人家谢渠玢专业搞刑侦的,最擅长甄别谎言,六子你也看见了,她每问完我一句话,紧接着趴到我脸上盯着看我的眼珠,看我有没有因为说谎话而导致眼睑收缩!你觉得还能用假话蒙骗她嘛?这事儿难了!”
话题被小六子这么一带歪,我不禁又想起十分钟前的那一幕。当我把救人原因向谢渠玢和盘托出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再被狠狠扁一顿的准备,但事实偏偏出乎我的意料。
谢渠玢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对我这种极尽挖苦之能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所以在回家的后半段路上,气氛整体上比较融洽,而且谢渠玢基本尽到了一个搀扶者应尽的义务,与前半段路相比,我的待遇着实提高了不少。
结果正当我有点儿飘飘然的时候,谢渠玢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话,这句话犹如寒冬腊月天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让我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章再九,你老实交待,当时盯着我看来看去,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要对我说谎话,你知道后果的!”
“我你这个,让我怎么说好呢?”
“怎么说随你,我只要听实话!”
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招了呗,大不了被当成宣传封建迷信思想的分子,再被送回局子里去呗,以后和人吹起牛来也能别具一格:“派出所?那地方我熟啊!想当年啊,小爷一晚上进去两回呢!”
于是我从给肖萦凌和燕子接风开始说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谢渠玢叙述了一遍,除了中间故意把小六子他们摘了出来,剩下的全是实话,反正最初看出谢渠玢脸上有鬼气的是我,有没有小六子他们,都不影响叙述的完整性。
“那个,我不是吃完饭去找老板结账吗,我点的菜有点儿多,于是老板趴在柜台上啪啪地摁计算器慢慢算账。我一时闲得无聊,便靠着柜台看风景解闷儿呗。然后,然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呗,谁让整个烧烤摊子上,只有你一个女孩自己占一桌,剩下的哪桌不是三四个人一起吃喝?所以我不禁多瞅了你两眼呗,那个,其实你挺耐看的,嘿嘿。”
一番话还未说完,谢渠玢猛地撒开扶着我的手,一把薅住我的衣领,把我扽到她的面前。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紧接着“扑哧”一乐,将薅住衣领的手一松:“油嘴滑舌,继续!”
“然后,然后我觉得你的气色不太好,想找个话头和你搭讪。思来想去,觉得在你桌子前面假装摔倒,到时你肯定会扶我一把,借着道谢的机会,就可以,那个,你懂的。结果我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一块烤猪皮,也不知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到处乱扔垃圾,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听了我的描述,谢渠玢好一阵开怀大笑,最后抹着眼泪说道:“太好了,本来我还觉得误会了你,平白无故地打了你一顿,很不好意思,一直想跟你好好道歉来着。现在看来你就是该打,谁让你对我口不积德来着?”
“绝对不可能,咱俩在小巷扭打之前,互相之间一句话都没说过,我怎么可能对你出言不逊?”
“还在狡辩!你刚才明明又说了一遍!”
“我哪有?等等!你是说,那块猪皮?”
“对啊,就是姑娘我故意扔到你脚底下的,谁让你色迷迷地盯着我看来着?”
“什么色迷迷!我那叫看相好不好!”
“那好啊,这位先生,您涉嫌宣传封建迷信思想,请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那个对,你说的对,我色迷迷地看人不好,我该打。”
“哼,算你识相!”谢渠玢冲我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章再九,那个,你看我脸上还有鬼气吗?”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看相被当成了宣传封建迷信活动,不都是给人一个心理安慰么?
有本事你也别信什么星座、塔罗牌占卜什么的,也不要去抢着烧什么高香啊!这些不都属于搞封建迷信活动么?
发牢骚归发牢骚,既然把谢渠玢这桩生意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最后必须给人家全须全尾地解决好。
至于跟客户有矛盾的事情,完全可以另外解决,这可是关系到自己职业道德与操守的原则性问题。
早在派出所门口,谢渠玢来堵我的时候,我曾仔细观察过她的额头命火,发现先前眉宇里掺杂的丝丝阴气早已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是男女打架这种活动有益身心健康,还是派出所里男爷们儿多,以阳驱邪恰到好处,总之现在谢渠玢好得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把这一切给小丫头解释了一遍,拍胸脯保证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这件事儿才终于告一个段落。
我正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突然之间一阵困意袭来,忍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大呵欠。
我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我去,竟然折腾到下半夜三点多了!
我揉了揉肩膀:“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且倒下睡大头觉去。”连衣服也顾不上脱,径直往卧室床上一趴,整个人顿时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我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之中听见有两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喊的我名字。
“谁啊,小爷我正困着呢,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谁知那两个声音却不依不饶地一直喊个不停。眼看这觉是睡不成了,我心中无明火“噌噌”地往外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睁眼看看谁这么不开眼,平白搅人好梦。
结果我一看床前站着的两位,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怎么能是你们来找我呢?”
只见床前这两“人”带着尖顶高帽,罩着一身同色无缝长袍直盖到脚面儿,也不知道这哥俩是怎么把衣服套进去的,其中一个脸上抹着惨白粉底儿,另一个揩着锅底黑灰!
我去,这身扮相我熟啊,穿白袍的叫谢必安,嘴里吐着一条红色长舌头,有个绰叫“一见发财”,带黑帽涂黑脸儿的那位叫范无咎,手里提溜一条生铁链子,逢人便喊:“你也来了!”
这哥俩是地府专司勾魂的鬼差,民间俗称“黑白无常”,实际上应该叫“黑白无长”,意思是看见了他俩,你就小命儿不长!
传说中这哥俩打架的本事不大,惹祸的本事却不西游记曾有过记载,也不知他俩用了什么法术,竟然把孙大圣的魂魄勾到了阴曹地府,最后让大圣在地府里面好一顿砸,连生死薄都扯破了三本。
但千万莫要因此小看了他们,黑白无常背后可是有整个地府给他们撑腰。孙大圣那回打砸地府,肆意涂改生死簿,着实爽了一把,后来却被阎君们集体在玉帝面前狠狠参了一本,以至于招惹来天兵天将一打花果山。
我可没有孙大圣的本事,更得罪不起这二位爷,赶紧堆起笑脸,稽首为礼:“不知两位差官驾临寒舍,未曾远迎,恕罪恕罪。敢问二位差官,此番来找草民到底所为何事啊?”
“大胆章再九,今夜汝胆大妄为,竟敢阻挠阴司办案,纵逸了我等要勾取的人犯,汝可知罪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