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来独自无聊,二来旧病未愈精神不振,在客房里坐了一小会儿,只觉上眼皮直打下眼皮,干脆往床上一倒,先睡一觉再说。
朦朦胧胧之间,我就听得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勉强一睁眼,看见面前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儿,只能依稀分辨出前面那人是一位黑发老者,其后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白袍少年,一张脸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我心说这是哪家的长辈,怎么直接追到屋里来了?
于是我赶紧起身,冲着那个黑发老者的方向一个响头便磕了下去,谁知这一磕,那老者立刻就喜上眉梢,一把拉起我连声称赞好孩子,之后更引出了无数故事。
大家如果看过前文,想必都知道这是灰爷带着小六子前来给我治病疗伤。虽然爷瞧爷爷他们几个不顺眼,但毕竟我是鼠道人的直系子孙,眼下是被妖怪所伤,这才特地找上门来求九洞窟的灰仙们帮助医治。于情于理,灰爷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正巧在那时候,小六子正和柳青青因为五仙大比放水的事件纠缠不清,几乎每天都有愣头愣脑的柳仙寻到九洞窟门上,指名道姓要见灰小六,名为切磋实为打架,将九洞窟搅闹得乌烟瘴气。
因此这次出门为我疗伤,爷顺便将小六子带上了,就是怕他独自留在九洞窟继续生事儿。
那为什么我这一头磕下去,灰爷便喜形于色呢?
因为仙家们如果要在不熟悉的人类面前现身,一般都会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释放一个幻身之术,即仙家会使用法力凝聚一个与自己形貌相似的幻影,而后真身潜藏在阴影角落之中,偷偷观察对面那人。
如果来人对仙家图谋不轨,那么他的第一击一般都会打在幻影之上而扑空,这样仙家便会发现此人居心叵测,及时发动反击。
这也是仙家们被不义之人多次暗算之后流传下来的习惯,可是我这一头竟直直地冲着爷与小六子真身所在的方向磕了下去!
爷直言他当时是猛地吃了一惊,其实想看破爷的幻术其实不难,在身上放一个火系的“真知灼见”,或者透过玳瑁片来观察都可以办到。
但要想仅凭肉眼就看破幻象,那得要有极其特殊的本领,而这种本领往往不是天生的,比如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那必须得到太上老君的丹炉里吃点儿苦头才行。
以我当时的资历,几乎不可能掌握这种本领,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我并没有看破幻象,而是拥有极其敏锐的气感,因此能够觉察到爷和小六子身上微弱的仙气法力流动,这也属于十分罕有的天赋,其拥有者往往能成为非常优秀的风水地师。
实际上,只要肯静下心来努力钻研正确的风水理论,每个人都有成为风水地师的可能。就比如我是学沉积油藏的出身,靠着小六子教授的风水理论,再结合大学时学的一些理论知识,也成功转型成了一名风水地师。
可要是想在观风望水这条路上走得更远,那就必须开始n五行法门,培养自己对天地间分布的法力的感觉,即所谓的气感。
要知道,天下风水上佳之所,多半儿也是法力充沛富集之处,过去那些出名的风水大师,往往一下便能点到一块吉地的穴眼,也叫金井。
之后他会指挥工匠以金井为中心,向四周规划展布阴阳宅,这样才能真正有效利用此地的风水格局,做到有益主家。
一块吉地可能会覆盖方圆三四里的地面,而吉地的金井却往往只有一两尺见方。一个精谙风水理论的地师找到吉地并不难,可要想准确点中金井,没有气感的地师就抓瞎了。
当年灰爷敏锐地发现,大多数人类风水师在气感上建树平平,而灰仙们敏锐的气感在观风望水方面大有可为,所以才会突发奇想得去找人类风水师搞联合,一起开发风水相地的业务。
灰爷声言我天生就拥有极强的气感,按照老辈子的说法,这种罕见的情况叫祖师爷赏饭,而且这次又是我因病主动找到九洞窟来的,岂不正是鼠道人推算当中那个从天而降的风水传人么?
于是灰爷即刻用法力化去我身上残余的凶瘘阴气,而后又指派小六子跟我回家,名义上是安排灰家子孙到人世间游历,实际上却让小六子暗地里看紧我,别让我自己把天赋树点歪了,争取早日踏上风水地师一途
爷将一应故事讲完,用手一拍桌子上的帛包:“此物便是章家传家至宝,还望贤侄切莫辜负君家列祖列宗的期许。”言罢,爷把我一人留在屋子里,说是让我自己好好想想,而后转身出门走了。
我伸手揭开包裹书本的丝帛,一本蓝底白裱边沿破旧的古书映入眼帘,观风望水术?你就是百十年前鼠道人留下的遗物?也是我那早已注定的宿命?
如果人类的一切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摆布,只是一场场早就写好剧本的木偶戏,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这所有的不屈和抗争岂不都成了一场笑话?
我高中三年忍受了无数白眼、非议和嘲讽,最终考上一所重点大学,才能拥有今天这一切结果现在有人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是谁写的这倒霉剧本?小爷问候你全家!
想到这里,我真想甩手离开,去告诉爷我压根儿不想成为什么风水地师,我要重新找一份儿普通的工作,娶一个普通的妻子,生一个普通的孩子,就这样普普通通过一辈子。什么宿命传承,什么家族至宝,小爷不稀罕,让这一切统统都见鬼去吧!
我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本观风望水术先祖遗物好啊,你既然在此静静地等了我一百年,想必也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吧?
很好,小爷我给你这个机会,想要我带你走,你就得先说服我!
我一脸戏虐地举起古书,将它靠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快点儿吧,时间可不等人,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接着,我就收敛思绪开始举着书静静冥想,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真的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似乎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是我想多了吧?这本破书又不是什么羊皮古卷,上面也没有加盖所罗门王的封印,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魔鬼藏身其中,正鼓动如簧之舌我放它出来。
我摇摇头,准备放下古书离开,就在此时,那“沙沙”声突然就清晰了起来:“傻缺,你捏疼大爷我了!”
我去!什么鬼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