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正月,草与水同色。
随着寒冬的逝去,初春的到来,大汉所辖之地,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吴越之地的阴雨,绵绵潇潇,似烟似雾,朦朦胧胧,给江南这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地区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面纱。
毛毛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烟雨濛濛、清澈见底的河里,河中游鱼兴奋的来回摆尾游动,击打出一连串的涟漪。
清新的空气与湿润的泥土气味夹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贪婪地吮吸几口。
娇柔清秀的江南女子撑着簦,踩着长满了青苔的石砖,脚点积水,在雨中轻快的漫步。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在奴仆地簇拥下,头顶青色的罗伞,与贴身侍女,在雨中嬉戏。
还有不少的农民穿着蓑衣,奋力地在农田中铲着杂草。
没有战争,没有瘟疫,没有压迫。
一切都是那么地安宁祥和,明亮清新。
与这里相反,在几千里之外的西域,却又是另一番景色。
黄沙飞舞,北风呼啸。
滚滚黄沙冲天而起,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肆虐。
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黄,金色的海洋,让人心生疲倦。
小型龙卷风将沙子吹上几百米高的天空,随后又无情地将它们抛弃,任由它们从几百米的高空坠落。
强劲的冷风穿过周围山脉的缺口,直达西域。
冷风拂在沙丘上,沙子宛如黄蟒,在沙海中穿梭。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庄严,沉重,总给人一种绝望的心情。
在昏天黑地的风沙之中,有一队人马,神情扭曲,用胳膊抵着黄沙,咬着牙,艰难的前进。
他们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大大小小的血茧布满了脚心。
张骞牵着马,看了看衣衫破烂的随从们,安慰道“大家加把劲!没有力气的相互搀扶一下,尽量减少人员的损失!”
虽然逃离当天,他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水源,但是踏入这漫漫黄沙之中,还是出现了很多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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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们前进途中的障碍。
支撑他与随从们坚持下去的信念,只有那一根短短的汉节。
汉节所向之处,便是信念汇聚之地。
在强烈风沙地干扰下,三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匈奴的范围,踏上了车师的土地。
张骞把马交给随从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朗声问道“立刻清点人数!队伍中还有多少人?”
不一会儿,堂邑父便含泪汇报“启禀张公,队伍又折损五人!剩余人员八十七名!”
张骞痛惜地呼出一口浊气,望着湛蓝的天空,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
又有折损。
照这样下去,他们能够出使成功,返回长安吗?
之前的旅途是最容易的。
只需要提防敌人,不需要与天抗争。
如今走出匈奴之地,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匈奴追兵,还有那变化无常的天!
据说,西部有一块区域,是漫无边际的黄沙
路途绝境。
如今的场景,多么像十年前!
那一次,自己率领几百人从长安出发,还没有穿过西域,就被匈奴人发现了。
几百人,在挥兵戈反抗之中,阵亡大半。
剩余人员,被押送至龙城,听候单于的处置。
如今面临天的考验,匈奴的追捕,该如何是好?
张骞面色凝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将汉节重新塞回怀中,对队伍重新下达命令。
“好了,继续赶路吧。天黑之前,争取找到一个车师人的部落。”
“张,张公!”
张骞眉头一皱,扭头询问,道“怎么了?”
出声的随从浑身发抖,指着远处那一堆正在快速移动的黑点,声音颤抖地说道“快看那里!那一群黑点!”
张骞循着手指指着的方向眺望。
“嘎达!”
“嘎达!嘎达!嘎达!”
“嘎达!嘎达!”
马蹄声如同雷电一般,滚滚而来。
马上之人,手持弯刀,凶狠的向这边袭来。
张骞原本眯着的眼睛骤然瞪圆了。
这一身打扮他不会忘!
他生活了十年,每天晚上做梦经常见到这种服饰!
匈奴骑兵服装!
张骞乍然惊呼,道“不好!立刻上马!跑!快!”
“该死,车师境内为何会存在这么多的匈奴骑兵!”
“大家快跑!不要被他们抓住!”
“分头跑!大家想办法深入车师,寻求帮助!快!”
万俟勃勃一骑当先,高呼,“勇士们,终于追到猎物了,杀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他用舌头舔了舔冰冷的刀面,“除张骞之外,敢反抗者,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吾侪今日便比比看,今日,究竟是谁杀得汉狗多!”
“遵命!”
“嗡!”
这一群匈奴人拔出腰间的弯刀,龇牙咧嘴地向张骞使团发动了冲锋。
堂邑父一边骑马,一边转身。
冷静地拿起弓箭,瞄准着远处的匈奴骑兵。
搭弓拉箭,
呼吸平静,眯着眼睛,慢慢地瞄准。
“嗖!”一箭射出。
一名骑在马背上的匈奴骑兵便倒在了地上。
万俟勃勃心头一紧,肝胆欲裂。
几百米的距离竟然一箭命中。
哪怕是单于的精兵中,都没有几个这种身手的人。
没想到,堂邑父的射箭水平这么厉害!
隐藏的够深!
万俟勃勃回头,挥了挥手中的弯刀,冷声说道“对面有射雕手!大家小心!”
“射雕手堂邑父活捉!其他的贱民,全部杀死,给阵亡的勇士陪葬!”
“好!”
“驾!”
“驾!”
骑兵加速,
二者之间,几百米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张骞一边骑马,一边拿起手中的长剑,准备拼死一搏。
他们并非马背上的人,是根本跑不过匈奴骑兵的。
与其逃跑,不如殊死一搏。
再加上,汉人的尊严,不容他临阵退缩。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诸位,吾侪与他们拼了!”
堂邑父咧嘴一笑,道“张公既命,莫敢不从!”
剩下的随从纷纷停下了马。
拔出武器,仰天长啸,
“愿追随之!”
十几个呼吸之后,匈奴人杀到了。
“杀!”
“杀啊!”
张骞骑着马,迎面冲去。
伴随对面弯刀划动,手中的长剑也用尽全力挥出。
“砰!”
“咣当!”
在匈奴疾驰马匹冲锋的惯性攻击之下,仅仅一个回合,他就被从马上击飞,掉落在地。
“张公!”
堂邑父惊呼一声,扔掉手中精弓,跳马,立刻飞身扑过去,以自己之身躯护住张骞。
万俟勃勃勒住缰绳。
将马停在张骞与堂邑父的身旁,用蔑视的眼光上下地打量一番,问道“跑啊!继续跑!”
“哼!”张骞扭头,不屑一顾。
“找死!”
一名匈奴骑兵用力地甩了一下鞭子,狠狠地抽在张骞的身上。
“啪!”
一鞭过后,血印出现在他泛黄的肌肤之上。
张骞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放在怀中的汉节,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哈哈,想死?做梦呢?”万俟勃勃歇斯底里地笑了,“吾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挥舞手中的马鞭,指着正在疯狂冲击军阵的随从。
“勇士们,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杀!!”
装备精良的匈奴士卒张开了沾满了血液的獠牙。
两刻钟后
跟随张骞逃亡者
皆亡!
一滩滩鲜血染红了车师的土地。
万俟勃勃阴沉着脸,挥挥手,“把他们两个绑起来!押回单于庭,等待单于发落!”
得到命令,立刻有两名匈奴士兵下马,将张骞与堂邑父紧紧束缚。
“勇士们,走,回部落!”
匈奴骑兵仰天长啸“欧欧!欧欧!欧!”
纵身上马。
不一会儿,这一群人带着张骞离开了这里。
原地只有大汉随从死不瞑目的尸体,诉说着刚才的杀戮。
夜幕降临,月隐于云,车师之地一片昏暗。
“呜”
狼群涌现,聚集在黑色之中。
贪婪的分食着地面上的尸体,舔舐着尸体上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