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茗哲听到林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挑了挑眉，很显然，这话能从林倾的嘴里说出来是极为不平常的，刚开始的时候，许茗哲对于林倾的性格还不是太了解，现在相处里那么久，也算是了解了一点，起码林倾能说出这种带着反问语气的话的时候，就说明她是真的很想要这么做的，他的心突然就软了，他做事的原则，少管闲事，自己活好自己的就行。可是林倾那句话却像是个魔咒，绕着他的脑子来回缠。

“原因？”许茗哲面上依旧语气平静。

林倾清醒了一点，想到昨晚的那个恶梦，昨天晚上她写完新闻稿之后，已经十二点半，洗完澡感觉胃还是很不舒服，就想着赶紧睡觉，睡前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手机，就看见了从来没有在微信上发过消息的许茗哲给她发了消息，她很累了，眼睛随便的瞟了一眼，突然心情就沉了，是啊，结束了是不是就要回家了，要和这个只有工作关系的人告别了，以后在学校里好像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了，她回忆里所有和许茗哲有关的事情一闪而过，好像所有的景象都带着令人觉得柔和的光，少年散漫不羁的站在光里。

真可惜，她叹了口气，大概是前几天没有新闻的时候空闲时间太多了，所以她总是会发呆，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想起许茗哲，她自认为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长这么大，鲜少有男孩能让她留意，除了高中的时候暗恋的那个学长，许茗哲是第二个，这就很令她意外，两个人除了看病没有别的相处，彼此一点都不了解，林倾甚至连许茗哲到底多大了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就是喜欢他，那种不自觉的被他勾着的感觉不是很好，林倾觉得自己忽然不像是自己，大部分关于许茗哲的事情，她都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算了，想那么清楚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得出一个现在已经知道的结论：我还是喜欢他。她想到这一头栽倒床上。

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许茗哲之后，她又想起来回家。

争吵，谩骂，殴打，逼迫。好像一想到那个家，没有一个是和幸福的事情挂钩的，算算，逃出来多久了呢？三年了，从大学开学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丝毫不留恋的没想过要回去。

“我，没有家。”林倾犹豫了一下。回答。她其实是想要用比较凄惨的语气说的，但是她好像还没有学会这个技能，于是别扭又生硬的声音从她嘴里出来。

许茗哲愣住，这句话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理解，没有家？孤儿还是···他停住了自己的别的想法，既然林倾没再说，应该是不希望自己知道。他没说话，目光落在林倾的脸上，她脸上刚有了一点血色。

“胃还疼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问。

“你先说我可不可以跟你回去？”林倾没有顺着他的问题问。

许茗哲突然就垂头笑了，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无可奈何。然后重新抬眼舔了舔唇。“你见过谁大过年的带个学生回家？”语气散漫，林倾忽然感觉到似有若无的疏离，和他给别人看病的时候状态有点像。

她突然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去问，许茗哲这样的意思是拒绝吧，不想带她，但是又不想直接拒绝。可是她有点不甘心，挫败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又是一种陌生的情绪，陌生到现在的林倾有点手足无措。

“那好，我不去了。”语气冷淡，像是一下子拉回来理智，其实只有林倾自己知道，她在强忍着情绪。“我稿子已经写好了，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冰冷，这才是林倾惯用的语气。她再次把自己围起来了，因为那个好不容易的渴求被拒绝了。

许茗哲站起身，看着脸埋在被子里没了动静的林倾，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也放弃了，他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走去。“晚上叫你吃饭，我不急着回去。”

林倾没有回应。

···

许茗哲回去之后看着手机就开始发呆，他脑子也是乱的，林倾猝不及防的要求，他和林倾的关系，还有，关于他的过去，关于林倾。各种东西像是细线，各自不停的乱缠着，然后卷在了一起，缠的乱七八糟，每一件事都没有头绪。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发了个视频。

那边老人似乎是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会发视频过来“怎么这个时候打视频？”老人健朗的声音传来。

“这几天准备回家，提前通知你一下。”

“嘿呦，还通知我，你不都是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了。”老人正坐在桌子前面看电视，屋里面还算是亮堂。

“晚上准备吃什么？”许茗哲开口问道。

“干嘛，你今晚又赶不回家。”

“我之前带回来的那只猫怎么样了？”

“好得很，饿了就知道问我要饭吃。”老人回答。

“那，，，今年再带回去一个没有家的猫怎么样？”

“你当我们家是避难所还是小猫收养所，还再带回来一只，全世界无家可归的猫都让你遇见了。”老人吐槽着把眼睛从电视前移到了小度前面，上面的屏幕上应着许茗哲的脸，那是他外孙，他太了解了，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心里面放着事。他也跟着认真了一点“茗哲啊，很多事情，不要太压抑自己，也不要总是思前想后。”老人开口。

“嗯，我会看着办的。”许茗哲语调很低，疲惫感很重，背上像是压着厚重的山，有点喘不过气。

“再养一只猫我们还是负担得起的，但是我只收留长得好看的猫。”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好啦好啦，回来的时候再跟我讲吧，不要影响我看电视了。”

“嗯，挂了。”许茗哲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舒了一口气，手随意的摆弄着额前的刘海。有光往他身上照，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去了林倾的房间。

林倾不耐烦的起来开门，被拒绝就算了，还有脸三番五次的来自己这里打扰她。她冷着一张脸，周身都是自己在生气的气场。

“生气？”许茗哲有点判断不出来她到底是因为胃不舒服还是因为自己的拒绝。

“不至于。”

许茗哲点了点头，嘴角自始自终都带着笑。

他思考了一会，走到了林倾旁边，和她并肩靠在桌边，林倾的目光一直都在窗外，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他呼吸重了点，敛起散漫的神色，“林倾”语气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认真。

“嗯。”林倾顿了下，应道。

“喜欢我？”他毫不避讳的看着林倾，等着她回答。

林倾也不再看窗外，转过头去看着许茗哲，许茗哲嫌少这样认真，林倾回忆了一遍许茗哲的问题，他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她突然笑了，不明显吗，反正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明显了。

“是。”但是她依旧毫不避讳地回答。“至少现在，不怎么忘的掉。”她又补充道。

四目相对，一阵沉默，彼此都像是想要把对方给看穿，而林倾的眼神似乎更加直白坦荡一点，她看不透许茗哲，她不知道许茗哲接下来会有什么回应，反正没结果的事情，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许茗哲喉结滑动“忘不掉，就先记着吧，反正迟早要忘。”他又变回开始散漫不羁又毫不在乎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很多时候在伪装自己这方面，真的是不相上下。

“你是对我不自信，还是对你自己不自信。”

“没有，忘记是事物发展的规律。”许茗哲很快否认“不是吗？”有点颓。

“是吧，所以你过来就是找我说这些？为了拒绝我的喜欢？”

这句话问完，那边好长一阵沉默，他好像不是来说这个的，但是不自觉地就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不带你回家，你会去哪？”

“在学校附近住酒店。”

许茗哲刚开始以为她那话应该不是真的，但是现在看着林倾的表情，他选择相信，她好像确实没有家。

“我们家老爷子表示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猫，如果猫不是很粘人的话。”

林倾睁大了眼睛，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茗哲看着林倾有点晃神的表情，明白她没有懂，叹了口气问“愿意做那只猫吗？”

一秒，一分钟，五分钟“我不粘人。”生硬的解释。她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在他面前，她依旧很难变成那个冰冷的林倾。

“那一起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