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船的时间似乎比之前要长一点,就这样沉默着,林倾觉得有点浪费。
“之前为什么不带我坐船?”带着试探,掺杂着她特有的冷淡,倒是让人听出几分质问的语气。
“之前?”许茗哲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坐车来的时候。”
“故意的。”许茗哲笑着回答,散漫不羁的样子似乎在印证着他说的话。
“···”
林倾再次被噎的不想继续说话。
“我们回来那天已经错过了末班船。”过了好久之后许茗哲说,目光落在河水之上,眼神里带着点深沉。
林倾没在回答,但是感觉自己心里面有一个地方正在控制不住的肆意生长。无论怎样压制,都无法忽视它强大的生命力。
···
船没过多久就来了,船夫依旧是之前的那一个,船上的人似乎更加少了,林倾看了一眼许茗哲拿了满手的东西,又看了一眼许茗哲的脸。
“我拿几个吧。”
“嗯?”发动机的声音太大,许茗哲没有听清,下意识地就低着头朝着林倾身边靠了靠。
林倾清晰的看着许茗哲格外流畅的下颚线和喉结,空咽了一口口水。大概是半天没等到林倾说话,许茗哲侧过身去看林倾,然后就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她的目光。他眼角带着的惯常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完全不见。林倾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林倾才开口。
“我帮你拿?”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比之前多了显而易见的冷漠,她察觉到了许茗哲脸上的表情变化。
听到这,许茗哲轻扯起嘴角笑了下“我看着,这么弱?”
林倾再次沉默,她感觉在每次突如其来的对峙里,她总是占下风的那一个。爱拿就拿吧,她想。所以下了船走山路的整个过程,所有的东西都在许茗哲的手里,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两个人是盛着夕阳到家的,外公正坐在院子里等着。
“倾倾啊,你们怎么上街了都不和外公说一声哦,去街上干嘛了呀。”外公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和蔼。
林倾被问住了,一想到自己上街的真正原因,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就在自己还在想着要怎么编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的时候,许茗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想起来今年过年还没吃过泥鳅,就带着她去街上买了。”及时解围。林倾目光落在许茗哲身上,许茗哲完全无视,直接掂着袋子进了厨房。她也将目光收回,然后看到外公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哎,我是老喽,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成天别别扭扭的。”说完嘴微微撇了撇。
晚上的饭似乎异常的丰盛,就在林倾对那个泥鳅跃跃欲试的时候,许茗哲将一个煮熟的鸡蛋放在了她的面前。
“我不喜欢吃鸡蛋。”干脆地回绝,她不喜吃的东西蛮多的,换句话说,她喜欢吃的东西实在是屈指可数,但是她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许茗哲家的这段时间,她的口味改变了很多,之前她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的东西现在也都可以多少吃一点。
听到这句话,许茗哲眼皮微抬,懒散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要收回鸡蛋的意思。“生理需求?”最后他还是补充道。语气较之前强硬了一点。
林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嘴唇微动,最后妥协的拿起鸡蛋剥开。
许茗哲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是吃完之后没有站起身,就那么敞着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等着这两个人吃完。“今天不用你洗碗。”
“我可以。”
“我嫌弃。”
林倾没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把碗里面的饭吃完了就跟着外公一起去了客厅。
“茗哲有时候说话呛人哦。”
“嗯。”林倾非常同意外公说的话,恨不得点点头,但是还是很克制的说了个嗯字。
“你不要怪他,他呀,心里存着事,有时候情绪低一点,说话就没有那么好听。”
“没,我都习惯了,他呛我的时候,我也会呛回去。”林倾回答。外公笑了,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外公,许茗哲今年真的二十五岁?”林倾觉得有些事情既然不能直接问许茗哲,说不定可以问问外公,她实在是觉得许茗哲身上,好像有些什么沉重的东西。她睡得很晚,但是许茗哲每天都比她睡得晚,习惯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那么盯着远处看,一看就看好久。在加上那次听到的他和那个女生的谈话,还有很多很多,她觉得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是呀,不像?茗哲没那么显老吧。”外公回答得很随意。
林倾顿了一下,对于这种比较隐私的问题,她一点都不擅长打探,心里面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样做好像不是很对,但是又有个声音再说没事的,自己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出去。就那么打着架,她问出来自己好奇的问题“他是毕业了之后就来我们学校做校医了吗?”
“不是,茗哲啊,聪明着呢,上学的时候跳了好几级,跟他一届的,都比他大,再去你们学校之前,在江芷市最好的医院里当医生。”想到这,外公的深情都带着骄傲。然后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有点恍惚。
“那,为什么回来我们学校?”林倾小心翼翼的问下去。
“因为,哎,都是一些旧事了,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外公表情不再像之前一样带着平和。“倾倾,你今年是大三吧。”外公转移了话题。
“对,今年暑假就要大四了。”
“以后准备当记者。”
“嗯。”
“真好。”之后两个人又聊了很多,但是再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提过。
···
林倾感觉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她再一次看着厕所,眼神空荡荡的。真是奇了怪了,上个厕所都能忘带卫生巾。主要是厕所里连纸巾都没有了,她眼神带着绝望,算了,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没有直接给许茗哲发语音通话而是发了微信。
林倾【有事?】
许茗哲【有事?】
林倾【你有没有事?】
许茗哲【你有事?】
林倾【嗯。】
许茗哲那边没回,等着林倾发消息,结果林倾迟迟没发过来。
许茗哲皱了皱眉去林倾的房间看了一眼,没人。
许茗哲【又在厕所?】
林倾【···】
许茗哲【说吧。】
林倾【厕所什么都没有,我出不去。】
许茗哲【你指?】
林倾【卫生巾和卫生纸】
许茗哲【···】
林倾【卫生巾放在我房间那个书包里。】
许茗哲没再回,看着两个人的对话,莫名的就笑了。然后手很随便的揉了揉脖子去找林倾说的书包。
林倾安静的在厕所里等着,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还没有发消息的时候,头顶就传来了几声敲击声,林倾抬头看过去,许茗哲的一只手伸在那里,手里面是一卷卫生纸,一片卫生巾藏在里面。林倾一瞬间脸就红了,感觉这一辈子的窘迫都要在这一刻结束了。她伸手够到,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林倾根本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她整理好之后在厕所里平复了好久的情绪,外面一阵风吹来,她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耳朵的温度有多高。她深吸一口气,手在脸侧扇着风试图给自己降温。但是效果并不是很显著,出来的时候眼睛甚至都不敢乱飘,就怕撞上许茗哲的目光,不过还好,许茗哲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所以两个人没有撞上。
林倾回到房间里,刷着手机上的新闻,但是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上面。哎。林倾有点绝望。但是更绝望地还在后面。因为在两天之后,林倾再一次忘记拿卫生巾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确实一回生二回熟了还是怎么样,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窘迫了,但是还是觉得很丢脸。
林倾【厕所···】
许茗哲【你跟我家厕所蛮配的。】
林倾【江湖救急?】
许茗哲【你前面放着一个鞋盒看得见吗?】
林倾【嗯。】这个鞋盒是在前天出现的,也就是林倾忘记拿卫生巾那天的下午,林倾没多注意,以为是外公随便放的,或者是当废品什么的,没注意过。
许茗哲【里面有】
林倾【有什么?】
许茗哲【要什么有什么。】
林倾有点怀疑的打开盒子,当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卫生巾的时候,有点震惊。
出去之后,再次觉得脸有点烫,这次许茗哲坐在客厅里,有点吊儿郎当的。
“你?”
“不用谢。”许茗哲很随意的回答,嘴角勾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有点勾人。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有卫生巾。”林倾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上次帮你拿的时候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我拿了一包出来。”
好啦,林倾完全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许茗哲这句话,防止这件事情再发生?再发生?防止?她多想要冷淡的告诉许茗哲,你多虑了,可是怎么反驳呢,这件事情确实再次发生了。啊,好丢脸。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在许茗哲这里了。以至于后来都习以为常了,但是她觉得许茗哲并没有太觉得别扭,因为后来每一次在她忘记拿卫生巾的时候,只要一打开那个鞋盒,里面都会静静的躺着一片卫生巾。
林倾忽然觉得这件事没那么丢脸了,心里面那点被自己扼杀的感情再次疯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