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面朝着外面的脸愣住,空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回过头正对上许茗哲的脸。
“早上好,男朋友。”语气镇定,就好像两个人是工作关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面的鼓点打的多么紧凑。
许茗哲似乎对于林倾这个回答格外的满意,眼角的笑深了一层。
“饿不饿?”
“饿也要先刷牙洗脸了才能吃东西啊。”说完就朝着厕所走去。其实她不怎么饿。也有可能是胃里面空了太久,所以习惯了。
洗漱完之后她就直接朝着厨房走去,外公坐在那悠闲的喝茶,但是林倾可以明显感受到外公的目光就那样一路注视着她。
“外公。”她喊了一声。
“嗯。现在真成外公喽。”外公的声音和蔼,脸上还带着欣慰。
林倾拿起筷子的手一顿,然后瞬间明白了外公这话的意思,抿了抿嘴,很小声的回了句嗯。
许茗哲这会儿才从房间里面出来,看了一眼林倾盛的粥,皱了皱眉。
“就吃怎么点?”
林倾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花都比你吃的多。”
“嗯,好养。”林倾没被他激到,只是淡淡的回应着。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使是这么少的粥,她依旧喝不完,果然,喝不了两口就开始反胃。她看着碗里面的粥,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很随意的看着手机的许茗哲,抿了抿唇又喝了一小口。胃里面一下子就好像有东西往上涌。她深吸了一口气,嘴紧紧闭着,感觉浑身都绷的紧,还是强迫自己把粥咽了下去。
就那么慢吞吞的又喝了两口,然后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忍不了了,直接用手捂着嘴往外面跑。
许茗哲在林倾喝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没说话,想着她能吃一点就吃一点。看到她根本吃不了多少,反应还那么大,眉头瞬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手机锁屏,然后大步朝着厕所走去。
林倾整个人弓着身子,脸涨的有点红。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揽着头发。
许茗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去从后面将林倾散落的头发拢起,轻轻的拍着林倾的后背。他刚才是在和之前的一个学心理学的同学发消息,自己虽然是医生,但是对于厌食症这些心理方面导致的疾病是完全没有经验的。
同学说想要详细了解一下林倾的情况,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林倾冲了出去。
林倾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吐的,因为胃里面基本上就是空的,就是不断地有想吐的感觉,但是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最后站在那缓了很久。
“还吐吗?”许茗哲声音很轻的问。
林倾摇了摇头,出去漱口。许茗哲一直跟在旁边。
“我,尽力了。”声音很弱。许茗哲递纸巾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然后就对上林倾通红的眼眶。感觉心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难受就不要强迫自己吃,慢慢来。”
“嗯。”
这一天的饭基本上林倾都是吃了就吐,但是她照吃不误。也就是吃东西的时候折磨人一点,其他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许茗哲和他那个同学也具体聊了一下林倾的情况,他同学初步判断林倾的厌食症也没有到很严重的阶段,再加上之前接受过治疗,所以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而且现在是疫情期间,林倾也没办法去看心理医生,所以那个同学就在想应对的措施。
“茗哲,你和这个病人什么关系啊。”同学好奇说完这些事情顺嘴问道。
“我女朋友。”
“卧槽,不是吧。这么突然?”
“很突然?”
“嗯,之前感觉你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鬼东西。”
“德性。”
“我挺好奇的,怎样的姑娘能和你在一起。”
“好奇着吧。”
“···”
“说正事,具体的病情跟你说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许茗哲敛起自己散漫。
“我听你说,感觉她主要就是家庭的原因,我之前遇见过很多类似的案例,虽然病情不一样,但是最根本的原因都来自于原生家庭,既然之前她找到了治疗自己的办法,就说明要从那种情绪里面走出来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主要是不能让她一直陷在那种情绪里。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许茗哲拿着手机站在院子里,目光有点深沉,声音也有点暗哑。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个病人预约了网上看诊。”
“嗯。”
挂断了电话之后,他就去洗澡了,出来之后进房间看见林倾房间敞开的门。灯还没关。他脚步就停下了。林倾似乎是感觉到了许茗哲的脚步,然后下床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许茗哲。
许茗哲看到她就笑了。
“睡不着?”
“嗯。”
“行,我等会过去。”轻车熟路的语气。
林倾也没再回答,看着许茗哲朝外公的房间走去,她也就回到了床上,虽然心情不好,但是关于桐桐的那个新闻她没有想过停止,稿子是已经写好了,但是她觉得还不够,事实都说明了,可是感染力不够,这就意味着这件本来其实很严重的事情可能根本不会得到别人的关注。
所以她不断的改,想让自己的文章尽可能的有感染力。她希望自己写的东西能够让每一个家庭都对于自己的教育方式深思。这是最考验一个记者的表达能力的,因为如果掌握不好度的话,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带入了作者自己的主观意识,而作为记者,必须要确保自己发出去的东西客观公正。
她抱着电脑在床上还没有一会儿许茗哲就进来了。
“干嘛呢?”许茗哲看着对着电脑林倾问。
“在改稿。”
许茗哲眼神微凉,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早点睡觉。”他说。
“我睡不着。”
“那你也别写了。”语气不容反驳。
“为什么?”
“写了更睡不着。”
虽然林倾挺想反驳的,但是还是很听话的把电脑关了。
许茗哲看着她很顺畅的一系列动作,完全不像情绪不好,就是人冷淡了点。他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然后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躺在了林倾身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茗哲想起来同学说的话。他说其实情绪不好的话对于黑暗是很敏感的,然后就开口“要开灯吗?”
“嗯?”
“要不开着灯睡?”商量的语气。
林倾不知道许茗哲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提议,虽然她平常自己睡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是开着灯的,但是许茗哲在,就觉得他可能不适应。而且之前在宿舍里晚上睡觉大家也都要关着灯,所以她还是可以适应的。可是就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许茗哲把他那边床头的灯打开了。
林倾借着床头的光看过去,许茗哲很随意的靠在床头柜上,被光照的很白,头发也很蓬松,林倾觉得自己心情变得很复杂,心里面像是积压着什么东西,一直跨不过去,但是又好像有新的力量在不断地抵抗。
“睡吧。”
林倾就闭着眼睛躺着,许茗哲就那么靠着,眼神直白的落在林倾的脸上,林倾的眉头是皱着的。过了很久林倾开口。
“把灯关着吧,我牵着你的手就不会那么害怕。”
许茗哲轻笑了一下。
“你图谋不轨的时候都这么不会拐弯抹角吗?”
“你用成语都这么别扭吗?”
“我用的没什么毛病。”
“那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
“手能不能牵。”
“行。”许茗哲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和宠溺。
之后许茗哲就把手伸了出来,林倾如愿以偿牵在手里。闭上眼睛,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不再是许茗哲,变成了桐桐,因为只是听外公说起关于桐桐的事情,并不是很详细,所以林倾总是会自己去补充细节,然后下意识就把事情想得很残忍和可怕,还会带入自己。所以下意识就把许茗哲的手握的更紧。
许茗哲自然是感受到了,他此刻能够感受到很深的无力感,他好像没什么可以帮她。
“我睡不着。”过了很久,林倾又开口,许茗哲其实挺累了,但是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还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那怎么办。”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醒。
“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之前无数个日夜都是自己盯着月光熬过来的。
“朱自清的《春》听过吗?”
“嗯?”林倾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许茗哲找来了之前上学的所有语文课本,一篇文章一篇文章的读。
“盼望着盼望着,春来了····六王毕,四海一···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就这样,林倾莫名其妙睡着了。
月光慢慢的从床边移了下来,许茗哲牵着林倾的手紧了紧。
“好梦。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