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宁千城或者谭西来预测的那样,三分钟,此战落幕。
两人都精确的估计了时间,只是谭西来却猜错了结果。
整个战场都是一片寂静。
生死之战后,胜负分明,生死分明,但却没人欢呼,也没人痛苦。
重新带了一张面具的古幼阑安静的站在山顶,面具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让人看不到她心所思所想。
宁千城的断天白虹剑出现的刹那,她的眼神也曾剧烈波动了一下,可随着那道穿透了谭西来的白虹消失,她整个人的眼睛都再次变得漠然冷淡。
“输了。”
她轻声开口,声音很低,低微的音量随着夜间的风飘散,甚至都没有让身边的人听清楚。
“他杀了谭西来!”
许云宗低吼一声,猛然迈步向前。
“站住!”
古幼阑冰冷的嗓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命令意味。
许云宗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古幼阑,也不说话。
“不该我们参合的事情,不要参合。”
古幼阑看着许云宗,语气平静道,她不等一脸不服气的许云宗开口,转头看着刘冬雨,柔声细语道:“能理解吗?”
刻意将声音柔和了一些的她嗓音愈发娇嗲,但一路跟在她身边却极少说话的刘冬雨却一阵头皮发麻,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曾经的战火组织,老大刘冬潮死于入学演习,如今的老三谭西来也死在宁千城手里,只剩下她一个女人,形单影只,组织内一些骨干重伤的重伤,退出的退出,再不复一届的巨头气象,战火今后会如何?
刘冬雨瞄了一眼古幼阑的表情,内心不断的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
“接下来要做什么?”
许云宗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李天澜宁千城等人的方向,瓮声瓮气的问道。
在酒吧的时候,他和李天澜对了一拳,当场被轰飞出去,伤的虽然不重,但却颜面尽失,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服。
他是天生神力的雷脉天才,在力量基本不会弱于任何人,在酒吧里被李天澜一拳轰飞,外人眼里,只是御气境但却具备风雷双脉的李天澜自然极为恐怖,可在许云宗这个当事人眼里,李天澜却耍了小手段,他那一拳的力量自然也是极大,可却利用了速度自己快的优势,在自己蓄力的时候一拳轰出,那是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这种手法,许云宗是服气的,可他却不认为自己差到哪里去,如果自己准备充分的话,或许飞出去的是李天澜了。
“等。”
古幼阑语气简单道:“去把谭西来的尸体带过来,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今后有的是机会,不用急在一时。”
她转头看着山下的飘渺灯火,战斗已经结束,山巅寒意尽去,温度降低,柔和的风吹拂而过,让人极为惬意。
一辆又一辆的警车在视线的极尽处飞速冲过来,刺耳的警笛声隐隐约约,但听去却极为热闹。
“今晚有好戏啊。”
古幼阑喃喃自语一声,又看了一眼李天澜等人的方向。
宁千城已经挂断了电话,正躺在地休息,跟谭西来一战在观战者眼或许并不算惨烈,但却极为惊心动魄。
宁千城胜了谭西来,代价同样惨重,最起码一个彻底的重伤是免不了的,好在王月瞳带来的药物极多,不至于让他留下什么后遗症,可一时半会,因为宁千城的伤势,他们不要说跑路,连挪动宁千城一下都要小心翼翼。
北海王氏在基因药物的技术是领先于世界水平的,可除了代号青春的那个被王氏当成是核心重宝雪藏起来的系列之外,其他药效发挥,都是需要时间的,最少也需要半个小时,这个时间内,以宁千城的伤势,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让他的伤势再次加重。
李天澜坐在宁千城身边抽着烟,静静的等着。
宁千城的伤势稳定后,彻底放心下来的他内心竟然十分的平静,平静的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今晚这一切,远说不是他引动了华亭的大势,废钟少枫,杀谭西来,这一切充其量只是将华亭多日来酝酿的一些风暴提前引爆而已。
换个说法,是他等于是主动入局,主动进入了这一股足以将任何人甚至是豪门都轻易撕碎的大势。
李天澜不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可有一点他却很清楚,只是站在局外的话,他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风暴内的景象都看不清楚。
他想要机会。
而机会,在这暗流涌动即将爆发的大势之。
李天澜不想再等,也没时间,没人能够理解他在半夜无人时内心的恐惧和压抑,他是真的害怕,不是怕死,是怕自己会失败,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怕让爷爷失望,怕让父亲继续承受着耻辱,怕让李氏继续落寞下去。
从边境到华亭,不过几千公里的路程,可从边境来到这里,对李天澜来说却完全是两种命运。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北海王氏,东城家族,昆仑城,六大集团,蜀山瑶池叹息城,一个又一个足以影响洲大势的庞然大物在一片盛世气象或明或暗的出现在他面前,又距离他或远或近,李天澜表面能不动声色,可暗的压力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是宿命在悄然靠近的感觉,无从抗拒,也不能抗拒。
华亭如今暗流汹涌,危险距离李天澜仿佛无遥远,但机会同样也离他极为遥远。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加入这场游戏,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因为这场游戏里,有他需要的机会。
如果学院派愿意给他足够的支持,如果他能成为这场游戏的幸存者,那么整个李氏会重新开始。
这是第一步,或许不算稳健,可他别无选择。
自履绝地吗?
那便自履绝地吧。
李天澜突然笑了笑,他今晚一切的决定都极为的疯狂,可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绝处逢生啊”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飘忽。
“什么?”
躺在他身边的宁千城睁开眼,看着他问道。
“没什么。”
李天澜摇了摇头,看着宁千城,突然眯眼笑道:“最后那一剑剑意宏大,威力已经不在凝冰而是直入燃火了,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说声恭喜?”
“还差一次冥想。”
宁千城开口道,他在凝冰境巅峰已经卡了两年多的时间,境界已经极为完满,而今夜这一战,可以说是对他所有战力的极尽释放,生死之间,大仇得报,心胸舒畅的他现在距离燃火境只差一次冥想,甚至时间还不需要太久。
“不容易。”
李天澜眼神真诚:“恭喜。”
“是啊,恭喜。”
李拜天有些酸溜溜的嗓音响起:“我排名本来在你前面的,没想到你倒是先突破了,我还差一丝契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凝冰入燃火,这对于任何天才来说,都是一道真正的门槛,武道四境的御气境和凝冰境,主要追求的大部分都是力量速度以及爆发力,可将有形有质的冰转化为无形无质的火,这需要极度专注的意志了。
只有跨过燃火境,才能算是真正的高手,这是黑暗世界的共识,这道门槛,什么样的天才都有可能被卡住,几个月,几年,都是很正常的情况,而一旦跨过这道门槛,武者的力量,速度,爆发力,意志,身体协调性都会朝着一种完美的方向发展,并且一步一步的朝着惊雷境冲刺。
如果说凝冰入燃火是门槛的话,那么燃火入惊雷便是鸿沟,无数年的时间里,数之不尽的天才站在这道鸿沟之外,甚至终生都不能在向前半步,只有极少数轻松跨过这道鸿沟的人,被人称为真正的天才,对于这些真正的天才而言,惊雷境,便是他们此生的武道巅峰了。
惊雷境入无敌境,那是天堑,没人可以准确的描述什么样的状态才能够进入无敌境,无敌境内的风景,只有他们本人才能清楚,那种境界玄而又玄,甚至连最起码的言传身教都做不到。
所以通常意义,武道虽然被分为四境,但只有到了燃火境,才算是真正意义的开始,燃火境后那一步一登天的风景,也是所有武者都在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
李拜天同样是处于随时都能突破但却差一点的状态里,如今看到宁千城先他一步,要说不羡慕嫉妒,那完全是假的。
“你酸个屁。”
对李拜天,宁千城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声音虚弱道:“等这次事情过去,我能有机会完成冥想,你再酸也不晚。”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一大片警车闪烁着警灯,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神色凛然。
“表哥,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他在幽州开会,但已经让孙秘书赶过来了,估计快到了。”
张厚龙表情凝重道,张家老爷子退休后,张厚龙的父亲张霄华扛起了张家的大旗,如今是华亭的常委之一,主管纪检工作,排名仅次于书记市长和一位副书记,位列第四,在整个华亭,张霄华都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他的仕途终点。
宁千城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我爸让我马回家,估计要派人来抓我回去了,今晚真不爽。”
韩新颜扁着小嘴一脸纠结,今晚的事情可大可小。肯定小不到哪去,要说大,真闹起来多大都不算大了,韩家是标准的立豪门,韩东楼更是不轻易站队,让韩新颜回家,完全可以理解。
“二叔说这件事他不方便出面,不过会跟岳伯伯沟通,让他们酌情处理。”
王月瞳表情变换,很显然她也有些摸不透王逍遥这句话里的意思,她嘴里的岳伯伯,跟张厚龙的父亲张霄华一样,都是东南集团的干将,但地位却张霄华还要高一级,如今的华亭市长岳醇光。
王月瞳很了解自家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岳醇光跟二叔关系极好,他来到华亭的几年时间里,始终低调务实,在民间口碑非常正面,而在东南集团在华亭的棋盘,这几年都是二叔在唱高调,行事极为张扬,很多方面跟岳醇光的配合都很默契,甚至可以说是黄金搭档。
如今二叔需要暂时低调,岳醇光势必不会在隐忍,这次的事件,对于东南派系,对于岳醇光来说也许都是一个机会。
可是因为事不关己,甚至李天澜跟二叔还是情敌的关系,二叔到底会跟岳醇光如何沟通,王月瞳也说不准。
“一会如果有人抓你的话,你拉着我的手,我先带你出去。”
王月瞳靠近李天澜低声道,明媚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眼下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先把李天澜带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