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训依旧在继续。
李天澜不说停,劫和雷神也不说停,两人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实战之,两人甚至已经开始联手同时针对李天澜。
劫主攻。
雷神为辅。
一位是阴冷诡谲的超级刺客。
一位是冲锋陷阵的洲猛将。
李天澜无数次的被打晕过去,又一次次的爬起来,到最后几天的时候,三人甚至每天都要进行超过个小时的实战。
如此激烈的战斗强度,甚至连劫和雷神都有点承受不住的疲累感,李天澜却始终神采奕奕,他的气势越来越疯狂,那几近狂暴的凌厉之意在他眼神闪烁间不断飞射,这种状态下的李天澜,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危险和耀眼。
苦吗?
一点都不苦。
在边境喝着散发着臭味的粥的时候,每逢雨季盖着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杯子的时候,现在苦。
站在边境营地后那近千块墓碑前面对着无数不得善终的李氏精锐的时候,现在苦。
和边境那些明明没有希望却依然愿意无怨无悔跟在爷爷身边不离不弃的老兵相处的时候,同样也现在苦。
那才是真正的苦涩,让人绝望而麻木。
雷神问劫有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
其实对于李天澜而言,在荒漠地下那片黑暗压抑到让人疯狂的迷宫,并不是真的绝望,那只是他一生必须征服的障碍,斩尽心魔之后,有他要得到的东西。
从小到大在边境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看不到半点未来的绝望。
如今他身在天空学院,拥有了一群良师益友,拥有了东皇殿,拥有了最漂亮的女子,他可以亲眼看到洲盛世的波澜壮阔,可以亲眼看到一种叫希望的东西慢慢萌芽。
苦?
他有什么资格说苦?
眼前经历的这一切。
都有意义。
都值得!
又有什么好苦的?
时间不急不缓的进入六月份。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
烈日之下,当将实力压制在燃火境巅峰的雷神又一次被李天澜的影子晃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这位东城无敌身边的猛将终于气急败坏的笑骂道:“不打了,大爷的,这还打个屁,打来打去人都碰不到,没意思。”
他转头看了看一旁默默观战的劫,突然道:“要不要你来收拾收拾你徒弟?他现在这影子,有你几分真传了?”
劫一动不动,眼神却有笑意一闪而逝,平静道:“我当年在御气境时也不过如此。”
雷神摇了摇头,感慨道:“玲珑骨啊,这玩意领悟能力确实变态,关键你小子还不是刺客,更偏向于强攻型的路数,搭配这两个变态影子,没法玩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却没什么夸张的成分,以雷神的实力,即便是将实力压制在燃火境巅峰,一旦出手,那也是惊雷境巅峰的战斗方式和经验,他全力以赴的话,收拾如今的李天澜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切磋实战和生死相搏不同,再不能用一些特殊手段的情况下,李天澜在两个影子移形换影,灵活至极,算雷神处理起来都有些头痛。
特别是两天前当李天澜的两个影子可以完美的模仿他的动作的时候,雷神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这不是打不过,而是打的憋屈。
“嗯,那不打了。”
李天澜笑着抽出一支烟递给雷神。
劫和雷神都是一怔,同时看向了李天澜。
李天澜语气平静,轻声道:“差不多了,我想尝试着突破一下。”
“入凝冰?”
雷神一脸的不可思议,四十天的时间,从御气境巅峰进入凝冰境,这种速度,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不是,是御气境圆满。”
李天澜摇了摇头,四十多天的疯狂训练,他的境界一直都在前进,但却并不明显,如今他双脚几乎已经快要完全离开御气境巅峰期,只差半步能走到御气境圆满,接下来的几天,他需要调整一下状态,让这一步完全迈出去。
他的假期已经到了末尾,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如果不能突破的话,再怎么实战,效果也不大了。
“那去试试吧。”
劫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指了指训练场的仓库方向。
李天澜嗯了声,背着沉重的天击进入仓库,没有半点耽误,直接坐下开始冥想。
三十多天的疯狂训练和实战,劫和雷神一次次针对他的弱点出手,李天澜的收获到底有多么大,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此次冥想若是可以成功突破的话,再次对将实力压制在燃火境巅峰的雷神,自己或许可以打的更加主动一些了。
李天澜默默的思考着,一个多月来无数的细节他在脑海一一流淌,昆仑轩辕台的剑二十四,无敌篇,九字真言
他的精神彻底凝聚起来,脑海清明,各种画面却浮现的愈发清晰。
近乎疯狂的剑意和杀意环绕他的全身,仓库内,冰冷的杀机刹那间弥漫每一个角落。
李天澜却愈发安静。
时间点滴流逝。
他身的气息越来越强盛,但剑意和杀意却已经完全消失,只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回荡在仓库里,激荡不休。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五个小时。
李天澜的气势始终在缓慢却坚定的攀升着,毫不间断。
雷神和劫进来又出去,站在门外,静静守护着仓库。
六个小时。
李天澜不停攀升的气势在到达某个顶点的时候终于停下。
他深呼吸一口,微微皱着眉,睁开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此次冥想所获,一声叹息已经从他面前响起。
李天澜猛的抬起头。
视线,一道浑身下都带着一种潇洒写意的年身影正静静站在他面前,一脸微笑,但眼神却极为复杂。
年人一身白色的西装,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显得干净雅,他明明站在李天澜面前,可在李天澜的感知却仿佛不存在一样,缥缈而虚幻。
李天澜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下,对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是在睁开眼睛之前,他竟然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存在。
对方怎么来的?
又在这里呆了多久?
李天澜内心剧烈震荡了下,随即变得平静下来。
他冷静的看着面前这个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男人,语气平和道:“你是?”
年人似乎并不诧异李天澜的冷静表现,又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面,他只是认真的看着李天澜,眼神恍惚,笑容也有些苦涩:“按照辈分的话,你应该叫我一声三叔的。”
李天澜没有说话,眼神却逐渐变得犀利如剑。
年人继续解释道:“王天纵是老大,你父亲是老二,而我是老三。”
他语气顿了顿,自嘲一笑,恍惚道:“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认,二哥会不会认,至于我天澜,你会认吗?”
“你是谁?”
李天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在徐徐收敛,变得深沉而寂静。
“我是林枫亭。”
年人眼神柔和的看着李天澜,轻声道:“天澜,我和李氏,或者说跟轩辕台很有渊源。”
一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外面的劫而进入仓库的绝世高手。
姓林,又跟轩辕台有渊源。
李天澜脑海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的名字,他的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先祖后裔?”
“祖确实创立了轩辕台,数百年来,林氏虽然已经不在洲,但和北海王氏,以及轩辕台的继任者李氏都有联系。到了我这一代,当初在北海王氏,王天纵,你父亲,还有我,我们三人在帝兵山的桃花园结拜还是我自己提议的。”
突兀的出现在李天澜面前的林枫亭眼神愈发复杂。
“桃园结义吗?”
李天澜隐藏着自己内心的一切想法,微笑着开口,只不过林枫亭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所以他即便是努力隐藏,语气却仍然透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讽刺。
这一丝讽刺的意味像是一根针一样在林枫亭心口扎了一下,直接让他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是不是在怪你父亲当年瞎了眼才跟我们结拜?”
“形势如此,我不怪谁。”
李天澜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看着林枫亭,语气平静道:“前辈今天来,是叙旧的吗?轩辕台已经消失,叙旧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林枫亭深深看了一眼李天澜,嘴角微动,略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当初巨变刚起的时候,我不在洲,等我知道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前辈。”
李天澜平静道:“当初林氏将轩辕台交给李氏的时候,你们跟跟轩辕台其实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你不需要解释什么,我也不需要理解什么,轩辕台是李氏的轩辕台,这一代有我,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将李氏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我不会怪前辈,没资格,也没立场。我曾经有个老师告诉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好。”
问心无愧?
林枫亭眼神苍凉,若真是无愧的话,他今日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这些年很苦吧?”
林枫亭嗓音沙哑的问道,脸色似乎也有些憔悴。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咧开嘴巴笑道:“苦不堪言。”
多年以来的李氏,有多少死不瞑目?有多少咬牙切齿?有多少愤恨不甘?又有多少绝望麻木?
从辉煌至极到潦倒落魄,李氏多年来的苦涩,怎堪言语?
“一切会好起来的。很快会好起来的。”
李天澜轻声说了一句,表情坚定。
林枫亭轻轻叹息,伸手入怀,将怀一本泛黄的古书交给了李天澜。
“我不会助你报仇。”
林枫亭轻声道:“这一点,我或许永远都不如你,林氏现在早已没有了先祖时期的锐气,也不需要,与世无争,现在我们都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所以林氏不会帮你重现轩辕台。”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有些东西,是林氏当年欠了李氏的,该还的时候,总是要还的。”
李天澜平静的接过古书,却没有打开,只是继续沉默。
“当年林氏离开洲,将轩辕台大部分东西都留给李氏的时候,同时也带走了两样东西。”
林枫亭缓缓道:“其一是先祖佩剑,其二,是这半式剑谱。”
“半式?”
李天澜微微皱眉。
“半式。”
林枫亭点了点头:“剑二十四的最后一式,叫破碎轮回,是你眼前这半式,这一招,本是残缺的。只不过数百年的时间里,李氏从来没有人修习过无敌篇,所以这属于无敌篇领域的一剑,也始终都没人发现。如今将这半式交给你,至于你能不能补全,看你自己了。”
剑二十四,破碎轮回!
李天澜内心心潮起伏,良久,他才轻声问道:“为何是半式?”
他毫不怀疑先祖才情,五百年来唯一一位能与天骄并肩的人,能够创立轩辕台的人,怎么可能补不全半式剑谱?
可那位先祖,最终却是留下了这半式剑谱,这又是为何?
“或许对于当年的先祖来说,半式剑谱,才是最好的吧。”
林枫亭笑了笑:“北海王氏的绝学天下无双,他们最强的一剑,叫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
破碎轮回!
半式剑谱。
李天澜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剑二十四,是专门针对六道轮回的一剑吗?
半式是剑谱,剩余一半,则是情分。
这半式,当真是用意深刻了。
“谢谢。”
李天澜握着剑谱,深深看了一眼林枫亭开口道。
“这半式剑谱,如果你愿意,不妨交给劫参考一下,也许会对他冲击无敌境有些许帮助。”
林枫亭看着李天澜,无意间透露出了些许秘密道:“黑暗世界巨变将生,甚至会改变现有格局,天澜,你需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刚刚你还说过,你不会助我。”
李天澜拿着剑谱摇了摇头。
“我不会帮你报仇。但是当年之事,我内心有愧,我欠二哥一剑,欠李氏一剑,这一剑,不如还你。”
林枫亭微笑着说道。
李天澜沉吟不语。
林枫亭眼神眯了眯,继续开口道:“神榜前五之后,我一剑皆可杀之。”
这一剑的分量如此之重,算李天澜心思再怎么深沉,也不由的变色。
林枫亭掏出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交给李天澜,轻笑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用了二十多年了,你需要这一剑的时候,随时都能找我,记住,只有一剑。”
他拍了拍李天澜的肩膀,身影逐渐变得虚淡,最终彻底消失。
李天澜在原地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拎着天击,沉默着走出仓库。
燥热的空气,烈日升腾,万里晴空。
李天澜的内心却愈发压抑,各种情绪堆积在他的内心,几乎已经让他不堪负重。
半式剑二十四是情分。
林枫亭的一剑也是情分。
可这看似情深义重的背后,又代表着什么?
李天澜死死咬着牙,浑身颤抖,胸似乎有万千剑意占据着他的灵魂,要迫不及待的发泄出来。
李天澜猛然举起手的天击。
银色的强身正对着苍穹,光芒流溢。
李天澜手指用尽全力,扣动扳机。
“嘭!”
暴烈的枪声回荡天宇。
巨大的冲击力下,李天澜猛然抬头,放声长啸!
大片的空气疯狂的朝着他周身涌动汇聚。
枪声不停的响起,李天澜仍旧在扣动着扳机,任由体力疯狂的消耗。
他轻狂而放肆的长啸声直冲天宇,带着无尽的怨气和几欲将整个灵魂都释放出来的疯狂,在整个训练场激荡不休。
有无穷的剑意在他周身爆发。
在不停回荡的枪声和长啸之,李天澜体力尽去,剑意尽散!
大片的空气呼啸震荡。
枪声与长啸之后,有年轻清朗的嗓音响起。
简简单单,仅有一字。
“禁!”
呼啸的空气骤然一顿,随即瞬间爆碎,风声呼啸,凛冽如刀。
一言动世间!
劫的眼神亮起,那并不是满意的光芒,而是一种真正的惊喜。
甚至是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