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狄胖胖和狄风正津津有味地听王五讲述他的故事。
王五长长叹了口气:“先生,若说张春冤枉,那小人就是更加冤枉啊!那位雇船的长安客到了湖州便下了船,给了我三十两银子。从那儿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当时衙役来抓我,我还以为是为了几天前与别人打架的事情。当时我将人打伤,便跑回了家中,衙役们将我抓进牢里,小人还想,大不了赔些钱也就是了。可没想到,到了四更时分……”说着,他继续回忆:
深夜,牢中一片寂静。张春和王五躺在干草,已经沉沉睡去。一条黑影落在他们的身。张春突然睁开眼睛,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站在面前,静静地望着二人。张春伸手捅了捅身旁的王五。王五猛地坐起来:“怎、怎么了?”话刚出口,他也看到了蒙面人。他吃惊地张大了嘴,颤抖着道:“你、你是谁?”
蒙面人冷冷地道:“张春、王五,是吧?”
二人点点头。蒙面人道:“两条路供你们选择:第一,自承杀人,你们会死,但是,你们的父母妻小可以活;第二,被释放出狱,那么,你们两个,再加你们的父母和妻小就都得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张春、王五吓得魂不附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蒙面人道:“不相信吗?”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墙角边发出“吱”的一声,张春、王五扭头,见一只老鼠被铁蒺藜钉在墙角。张春、王五浑身颤抖。
蒙面人走到二人面前,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拍了拍二人的面颊,轻声道:“相信我,我说得出,做得到!”
张春吓得下牙碰得“咯咯”作响;王五吓得屁滚尿流,屁股下湿了一摊。
王五剧烈地颤抖着,语无伦次:“然后,他、他、他……”
他说不下去了。
狄胖胖问:“他怎么样?”
张春道:“我来说吧。说完那些话后,他告诉我们第二天在公堂之该当如何认罪,并且让我们重复了一番,这才离开。”
狄胖胖点点头。
王五泪流满面,道:“这时候,小人才明白了,原来是要我们替人顶罪。”说着,他痛哭起来。
狄胖胖眼中冒着火焰,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放心,遇到这种事情,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曾泰、李元芳率湖州县合属官吏飞奔而来。曾泰“扑通”一声跪倒在牢门前,以头触地,磕得“砰砰”响:“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张春、王五吓得连连后缩。狄胖胖和狄风站起身来。
狄胖胖笑道:“贵县请起吧。”
曾泰只管磕头:“卑职有眼无珠,胆大妄为!求阁老责罚!求大将军责罚。”
李元芳沉着脸,冷冷地道:“还不将牢门打开!”
曾泰一激灵,这才醒悟过来,回头冲身后的狱吏大声道:“混账,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打开牢门!”
狱吏如梦方醒,以的速度打开了牢房的大门。狄胖胖和狄风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李元芳低声道:“大人,大将军,你们还好吧?”
狄胖胖笑道:“好,好极了!”
“啊???”李元芳一愣。
狄风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笑道:“是啊,好极了!”
李元芳:……
曾泰还在叩头。
狄胖胖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了,好了。贵县请起吧,我不但不会责罚你,还要感谢你哪!”
曾泰茫然,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元芳道:“大人让起,还不赶快起来。当着满牢罪犯,成何体统!”曾泰这才哆哆嗦嗦地从地爬起来。
狄胖胖笑道:“若不是贵县帮忙,我怎么能够进到狱中,又怎么能够见到张春、王五?”
曾泰一脸的尴尬,脸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当天夜间,狄胖胖,狄风,李元芳、曾泰,师爷在二堂研究案情。
狄胖胖放下了带血的包裹,看了看曾泰道:“依贵县说来,此案是证据确凿?”
曾泰赶忙躬身道:“正是。”
狄胖胖又看了看另一个包袱:“贵县就凭这两个包袱,便能定张春、王五杀人之罪?”
曾泰一愣,抬起头来:“回大人的话,死者尸体、银两以及杀人凶器都是从张春家搜出的。另一个包袱中的银两和衣物,均是从王五船中所得。”
李元芳点了点头:“大人,卑职奉命前往阳澄镇王五家,到时,捕快们正在搜索,这个包袱确实是从王五船中搜出的。”狄胖胖点点头。
曾泰道:“阁老,卑职也曾怀疑过二人有冤情。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二人又承认杀人罪行……”
狄胖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老了,多坐一会儿便腰酸背疼。”
曾泰一愣,停住了嘴。狄公淡然一笑:“贵县可真是言辞凿凿啊!”
曾泰道:“卑职不敢,只是述说实情。”
狄胖胖点了点头:“贵县是不是再辛苦一下,陪本阁去仵作间看一看死者的尸体。”
说完,众人一齐来到仵作间。
两具男尸躺在芦席,仵作已在一旁伺候。
狄胖胖来到两具尸体旁仔细地察看,良久,他抬起头来,静静地思索着。
曾泰站在一旁望着狄胖胖,脸色非常紧张。
狄风注意到舔灵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狄胖胖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仵作道:“验尸结果是什么?”
仵作道:“回大人的话,张春家后院男尸是颈部一处刀伤,没有中毒迹象。湖中男尸是被勒死后,绑石头沉入湖底的,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据两具尸体的腐烂程度推断,应该都是死于十天之前。”
狄胖胖点点头,对曾泰道:“尸体身发现了什么?”
曾泰答道:“什么也没有。”
狄胖胖道:“那么,在张春家灶间发现的包袱里面,除了菜刀和银子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曾泰答道:“没有。”
狄胖胖点头道:“把证物呈。”
曾泰连忙从身后的衙役手中拿过在张春家搜出的证物,递了过去。
狄胖胖接过菜刀看了看,刀身染满了血迹,刀柄是一个大大的血手印。
狄胖胖的脸露出一丝微笑,将刀递到狄风手中:“狄风,还有元芳,你们看看这把菜刀有什么特殊之处?”
狄风接过菜刀。
曾泰道:“阁老,您看出了什么?”
狄胖胖道:“从表面看,人应该是张春所杀。”
曾泰松了口气,脸出现了笑容:“看来,阁老也认同卑职的看法。”
曾泰微笑道:“请阁老和两位将军回二堂休息吧。”
狄胖胖摇摇头:“死者身着缮丝所制衣物,从质料和款式判断,应该是北方人氏。”
曾泰赶忙道:“这一点卑职也想到了。”
狄胖胖道:“那你想到没有,一个外地人出门在外怎能不带官凭路引和身份文书?”一句话把曾泰问得哑口无声。
狄胖胖道:“你刚说过,在张春家发现的包袱中除菜刀和银两外没有其他物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张春杀人后,将死者行李中的官凭路引和身份文书取走销毁。那么,他既然有时间销毁文书,为何会蠢到将凶器和赃银留在家中的墙里,让捕快们找到?”
曾泰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狄胖胖道:“还有,今日查看张春家,本阁发现,埋尸的土坑里没有一丝血迹,贵县认为这正常吗?”
曾泰道:“这,也许是尸体血迹已干。”
狄胖胖道:“在一般情况下,血迹凝固要两三个时辰。如果真的是张春杀人,你想他会不会蠢到两三个时辰以后再去掩埋尸体。换了你会这么做吗?”
曾泰无言对答,支吾着道:“那,阁老之意……”
此刻,狄风站出来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张春清早起来,发现借宿人已死,他怕自己难脱干系,慌张之下将尸体掩埋。”
曾泰茅塞顿开:“啊,大将军说的对啊,是,是呀,此时尸体身的鲜血已干,所以,埋尸坑中才没有血迹!”
这时,李元芳忽然抬起头问:“贵县有没有注意到死者喉部的伤口?”
曾泰一愣:“伤口?”
李元芳点点头:“是的。请贵县仔细看看,一刀致命,常人绝不可能做到!”
狄风说道:“不错。这才是关键!普通的罪犯用刀杀人,死者身往往会有数个,乃至数十个刀口,这是因为,他们不是专业杀手,一刀之后不能肯定被害人已死,因而,再连斩数刀以保安全。而且,又何况杀人的凶器竟然是一把普通的菜刀!”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菜刀,手指轻轻在刀刃擦了擦:“这么钝的刀竟然能够一刀致命,这正常吗?可以断定,行凶之人是一位高手。”
曾泰愕然:“高、高手?是什么意思?”
狄风道:“意思就是,职业杀手。”
曾泰犹豫道:“不、不会吧?”
狄风走到尸体旁道:“贵县请看,伤口止及喉骨,只有一寸来长,就已经致人死命,而且,用的是一把锈钝的菜刀,你明白这需要什么样的力道吗?”
曾泰摇摇头。
狄风道:“只要用的力道稍大,就会将人头砍下。力道稍小,则不能将人杀死,身就一定还有第二个刀口。不要说是一把菜刀啊,就是给你一把锋利的宝刀,你也不可能把力道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就凭这一手,便可以断定,凶手定是江湖顶尖的人物。”
曾泰咽了口唾沫,徐徐点点头。
狄胖胖点头肯定了狄风的推断,随后说道:“贵县,依你看这个张春会不会是职业杀手?”
曾泰面如死灰,连忙摇头:“张春世代居于此地,恐、恐怕不会是职业杀手。”
狄胖胖道:“这就对了。最后,这把菜刀的血手印你注意了吗?”
曾泰更加莫名其妙:“这、这手印有什么不对吗?”
狄胖胖笑了:“贵县没有发现,这是一只左手吗?”
曾泰傻了,他连忙接过菜刀,仔细地看了半天,才抬起头,颤声道:“是,阁老说的是。”
狄胖胖的脸色沉了下来:“而张春是用右手的,我说的对吗?”
曾泰点头。
狄胖胖正色道:“仅张春一案,便有如此众多的疑点,贵县居然振振有辞,说什么证据确凿?要不要本阁将王五的案子也说给你听听?”
曾泰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卑、卑职糊涂。”
狄胖胖的脸色变得非常严峻:“曾泰,尔为一方父母,代天巡牧,遇人命大案竟如此草率,仓促定罪,这岂不是要草菅人命吗!”
曾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道:“卑职糊涂!卑职糊涂!”
狄胖胖道:“今天在小阳村,我之所以激怒你,就是为了让你把我和狄风投入狱中。果然,我们见到了张春、王五。细谈之下,他们道出了隐情,这二人是被一个蒙面人以家人生命相要挟,才自承杀人重罪的!”
曾泰惊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问:“蒙、蒙面人?”
李元芳道:“大人,看来此案不简单啊!”
狄胖胖对曾泰道:“好了,贵县起来吧,看在你勤劳公事,遇事沉着的份儿,这次就免予处分了。”
曾泰原以为罢官无疑,一听免予处分,如蒙大赦,大喜过望,脸色也好看了些。
狄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你第一次堂审,大人就在堂下观察,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他老人家的心里。”
曾泰赶忙躬身道:“卑职惭愧。”
狄胖胖走到尸体前看了看,道:“欲盖弥彰。凶手定是要掩盖死者的身份,这才取走死者身的文书,嫁祸给张春、王五,想将此案弄成一个普通案件,这中间一定有阴谋。”
狄胖胖走到两具尸身之间看了看,喃喃地道:“两个同姓的京城人,同到湖州办事,又同穿着缮丝衣物,同时在十天前被杀……”
李元芳惊异道:“大人是说,这二者之间有关联?”
狄胖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啊。”
他转向曾泰:“曾泰,你马将张春、王五及其家人,秘密转到我下榻的馆驿中。狄风元芳,你们立刻传召钦差卫队进驻馆驿,对这两家人要严加保护!”
狄风,李元芳应道“是”。
狄胖胖道:“明日贴出告示,就说此案已结,张春、王五当堂定成死罪,押往州城,等候秋决。”
曾泰道:“卑职遵命。”
狄胖胖叮嘱道:“记住,这件事要绝对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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