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韩城聊完，老板娘走回柜台，她瞅着刚进店的几个人，逐一询问。

“想吃些什么？”

问到蒋嘉悦，女孩瞥了瞥角落的两人，压着嗓子回话：“一碗牛肉面。”

趁江珄没注意到自己，她寻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江珄和韩城就坐在不远处的角落，女孩低着头，将身子藏在人群与桌椅中，悄咪咪地看过去。

暗中观察.jpg

两个人似乎在聊些什么私密的话题，声音刻意压低，蒋嘉悦听不太清，只能瞧见两个人捂嘴偷笑的模样。

像两只悉悉索索的老鼠。

旁人听着耳边琐碎的交谈声，目光总是不住扫向这忘我的两人。

两个小混蛋畅谈着，浑然不觉影响了他人。

丢脸啊。

蒋嘉悦无语，有一种看电视剧里主角出丑的错觉，忍不住想换台，只好埋头扒了一大口面。

好在这牛腩和面条足够劲道，宽慰了女孩有些纠结的心灵。

其实大概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吧：羞耻于过去的自己。

就好比回头瞧自己许多年前的动态和说说，总是尴尬得想把当时的自己捉出来打死。

这种感受真的会陪伴人一生，无论你是什么年纪。

韩城点的是肥肠粉，和螺蛳粉一样，味重，但吃起来过瘾。

韩城嗦粉又嗦得快，两颗卤蛋下肚，这粉汤的碗就差不多空了。

大脸少年抽来餐桌上的纸巾擦嘴，然后坐着等对面的少年。

江珄才刚吃一半，他吃东西喜欢细嚼慢咽，韩城和他相处了两年，也已经习惯。

不远处的蒋嘉悦还要更慢些，原主本来就嘴巴小，再加上重生后保留了女孩吃东西的习惯，更是吃得极慢。

之前为了和小妞争斗，蒋嘉悦完全违背了自己的生理习性，现在想来真有些不甘，觉得辜负了美食。

所以当江珄擦好嘴起身时，蒋嘉悦还在往嘴里小口塞着面条。

那两个人吃完，在柜台付过钱，并排着走出面馆。

今天本就是阴天，太阳不盛，一到黄昏，更是近乎夜里，小巷支起路灯，光源处一堆蛾子乱飞。

暮色渐渐升腾，人站在明亮的面馆往外看，好像在看一层朦胧的雾。

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往雾里走，身形渐渐模糊，终于在转角处完全不见。

女孩瞧得出神，直到被巷子里自行车的铃声惊醒，回过神来。

她望着巷口朦胧的夜色，然后狠狠扫干净碗里的最后一些面，深灌一口矿泉水。

付过钱，她起身出门。

小巷里，灯光柔和，微风抚面。

……………

下课到晚自习，中间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回了教室，再过几分钟就该响铃了。

蒋嘉悦坐回座位，从口袋里手机，才发现自己小说的审核已经通过。

“作品名：不死者的孤独旅行审核通过！您可使用智能书封，为作品制作精美封面哦。”

“您好，您的作品已经被编辑关注，请继续努力。”

剩下的存稿蒋嘉悦设置了定时发布，每天两章，应该可以撑个四五天。

嗯，接下来要勤奋些了，一周可过得很快。

其实按女孩的习惯是攒够十万字再发文，但天天坐公交车出行也不太方便，蒋嘉悦倒想早些挣钱买台电动车。

早发文早签约早赚钱嘛。

她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打算再写个一晚上。

实话实说，女孩不是个勤奋码字的人，总会写着写着就想去休息一会儿，而晚自习这样的设定，对那些懒惰而自制力不够的写手来说，确乎是个福音。

和小黑屋没什么两样，甚至气氛更足。

明天就要摸底考试，同学们都开始认真复习，除了王呈景这样的天王还在睡梦中畅游，其他人都挺紧张的。

教室里很安静，江珄默背文综知识点，这些东西总是要花很多时间去记忆。

蒋嘉悦抿抿嘴，沉下心来，在纸上写下今天晚上的第一行字。

……………

路嘉伦不像王呈景，他对书本和考试还是抱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明天第一场考数学，他在复习着数学各章节的知识点。

但让他有些静不下心来的，是旁边的曾艺娣妹子。

妹子虽然身材微胖，但圆嘟嘟的小脸也显得很可爱，扎着细马尾，是不少人喜欢的那一款。

而这女生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时地转头看自己。

一看就是一两分钟。

爷知道爷长得帅，但你好歹矜持些啊，太影响别人学习了叭！

路嘉伦在心里咆哮，然后挺直脊背，抿住嘴唇，微皱眉头，一副忧郁王子读书人的模样。

曾艺娣眼睛一亮，在画本上又添上几笔。

路嘉伦感受到曾艺娣难以掩饰的快乐，心中暗喜，眼睛尽力不瞥向她，免得女生害羞，打扰到她欣赏美的举动。

哎，我这该死的魅力…

路嘉伦暗自摇头。

一旁的曾艺娣也在心里惊呼。

他长得实在太有特点了！

曾艺娣今天寻了几个同学，但他们长得没什么特点，不好设计卡通形象，愁得曾艺娣抓耳挠腮。

今天上晚自习，她不经意瞥了眼身旁的路嘉伦，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瞧瞧这方正脸，多有特点。

看看这大嘴巴，多有喜感。

漫画小鬼心中狂喜，难以抑制自己创作的冲动。

立刻就拿出画本，抽出铅笔。

一旁的路嘉伦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和表情摆得太久，不够自然，于是装出一副做出习题恍然大悟的欣喜神态，嘟起他的大嘴巴。

一直观察着的曾艺娣眼睛又是一亮。

路嘉伦注意到女生瞪大的眼睛，在心中含笑点头。

果然又被我帅到了。

他俯下脑袋，装作在看习题，心里思考还可以摆什么造型。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两个人都收获了快乐。

……………

两个小时过去。

今天女孩写得很投入，以至于放学铃响时，还让她有些吃惊。

这就九点半了？

她抬头看墙面上的挂钟，惊讶于自己今天的状态。

文思泉涌啊这是。

这两个小时，蒋嘉悦写了一万多字，满满几页纸，实在是不可思议。

写到最后手指跟腱都有些酸痛，女孩放下笔，轻轻按摩。

转转脑袋，脖颈关节就是几声脆响。

旁边的江珄也有些疲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同学解除了封印，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交谈起来，教室里洋溢着活泼的空气。

前头王呈景领着路嘉伦快步走过来，表情狰狞，“快快快，回宿舍。”

王呈景和路嘉伦的钥匙都丢了，平时都是得和江珄韩城两人一块回去。

江珄看着王呈景有些吓人的神态，担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来了，等不及了。”

王呈景佝偻着身子，眼眶内陷，声音像是深渊地狱里恶鬼般低沉。

江珄默默扶额。

他明白了，景哥又要迫不及待地摇床。

于是他回了一句：“稍微等会儿。”

然后麻利地桌上的书本收回抽屉。

韩城也站起身，拍着肩膀安慰已经急得原地跺脚的王呈景。

路嘉伦也忧心忡忡，怕王呈景忍不住直接在教室放飞自我。

许多年后回忆起来，其他三个人总觉得这一幕有些奇怪。

背起书包，四个人冲出教室，表情凝重得像是要送人去急救室抢救。

蒋嘉悦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瞧着刚才的场景，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她自我安慰，自己一定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刚才的四个人一定不是原来的自己和久违的兄弟们。

真是不知羞耻啊。

女孩低着头，像遭遇了什么人生的重大打击。

……………

今天带了书包来，还顺便将布袋还给了那位心善的老师。

蒋嘉悦将今天的稿纸收进书包，背着走出校门。

她出来得已经有些晚了，公交车大概已经送走了一批学生，站台没多少人。

女孩虚倚着站牌，和其他人一样静静等待。

面前不时有车辆经过，伴随车轮轧过柏油路的闷响，车灯射出的光亮穿透稀微的灰暗。

公交车停在了站台面前。

女孩随着其他人投币上车，往车后座走。

她向来是不喜欢坐在前排的。

车上没什么人，多是学生，也不过零星几人。

走读生要么有家人接送，要么有电动车自行车辅助出行，坐公共汽车的，实际上很少。

女孩挑了个座位坐下，学校所在是沿江路，对面就是大江。

在女孩这个位置，往窗外看，能瞧见江面渔船点点灯火。

公交车因为体积大底盘高的原因，行驶起来比家用车更晃，有些人坐久了会头晕，但女孩喜欢这种摇摆。

晃晃悠悠的，还挺舒服。

窗外的霓虹向后倒退，公交车经过了一站又一站风景。

“噗嗤。”

车在一处站台停住，车门打开的声响像什么人在捂嘴偷笑。

女孩不经意瞥了一眼，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简辞缓步上车，她的打扮和在学校时全然不同：一件红格子的衬衫外套，里头是一件纯黑的T恤。

下身套了条紧身的打底裤，把细长的腿型完美勾勒出来。

膝盖处还刻意开了条横截的破洞，露出白皙的皮肤。

鞋也不是白天上学时穿的运动鞋，而是换成了一双马丁靴，稍厚的鞋底衬得女生身形更加挺拔。

她戴着鸭舌帽，把额头都遮住，如果不是上车时抬起了头，蒋嘉悦都不会发现这是她的好同学。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的那把吉他，装在黑色的琴盒里，琴头的位置比苏简辞的脑袋还要稍高，显得特别惹眼。

她寻了靠后门的座位坐下，也许是方便接下来下车。

脑子里没有关于苏简辞会弹吉他的记忆，蒋嘉悦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因为女孩位置很靠后，车上的灯又有些昏暗，所以苏简辞并没有发现车上坐着的熟人，只是侧坐着，将琴盒解下，立在座位边。

公交车继续向前晃晃悠悠地行驶，女孩看着苏简辞拿出手机，低头打字。

像在与什么人发短信。

上辈子江珄和苏简辞并没有很熟，只是知道她的家境有些复杂，交流也只限于日常在学校的谈话。

后来苏简辞考去了长安，两人就更是没什么联系。

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同学会上，听旁人说，她在一间事务所任职翻译官，收入还挺不错的。

车又过了几站，一直到市中心，苏简辞将手机收回口袋，站起身，按下扶手上的按钮。

公交车在商场边的一个车站停住，蒋嘉悦看着苏简辞下车，走向灯火阑珊处的一所酒吧。

是驻唱吗？

女孩想到苏简辞背着的吉他。

那要很晚才能回家吧。

耳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响声，蒋嘉悦回过神来。

她不由望向暗淡的天空，今夜阴云密布，不见繁星，城市的霓虹散着紫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