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进来,要发试卷了。”
语文考试的监考老师和上一场不同,是位年纪颇大的女老师,眼角皱纹微弯,看起来很和善。
她见着女孩,赶紧招了招手轻声喊。
女孩忙点头回应。
“哦好的。”
将身上的雨衣脱下,和鞋套一起堆在教室门口,蒋嘉悦拢拢有些沾湿的头发,迈步走进考场。
老师见女孩身上衣服不像是被浸湿的样子,放下心来,低头继续用小刀割开试卷袋。
女孩径直走到角落的座位,从书包里拿出笔袋。
书包必须放到教室后头的空桌那儿,女孩离得近,直接将手里的书包抛向桌面。
一旁的座位空着,魔术师关睢没在,兴许是被赶回家发省。
女孩“啧啧”两声,为手艺人默哀,为文化传统默哀。
墙上挂钟的分针缓行,蒋嘉悦转回身坐下,前排的温凝恰好递来刚发下的语文试卷。
“加油。”
温凝对女孩宛耳一笑。
蒋嘉悦点点头,也回了一个微笑,在温凝转过身后,女孩低下头端详自己手里的试卷。
刚才快步跑了许久,身体有些发热,胸口微微起伏,一时倒进不了状态。
女孩深呼吸,将心尽力平静下来。
她看向试卷的第一篇短文。
现在还没到答题时间,只能审题,蒋嘉悦看着手里的试卷,心思慢慢聚拢。
十年没写这种高中题型了,今天一见,不免升起浓郁的熟悉感。
像故地重游,似故友相遇。
教室外还是大雨倾盆,雨水从玻璃窗划落,留下纵横的水渍,微风从门外吹进来,夹杂清凉的水汽。
前排的江珄转头看向女孩,恰好和女孩一个对视。
少年这年纪还有些腼腆,只是留下一个鼓励的眼神,便很快回头审自己的试卷。
蒋嘉悦抿嘴笑了笑,轻提起笔,没再顾着江珄。
五分钟后,铃声乍响,考场上三十人笔触纸张。
……………
小院。
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潮,待在里屋。
小妞年纪轻,正是好动的时候,搬着小板凳坐到屋门口,看外头的大雨。
土狗俯着身子,趴在小妞脚边,耷拉眼皮,随着小妞品风赏雨。
雨很大,屋顶的雨水汇下来,在屋檐淋成雨帘。
小妞一只手抚在狗子背脊,揉着土狗棕黄色的毛发。
狗子头枕在搭起的前臂,舒服地眯起眼睛。
众所周知,无论是撸猫撸狗,或是撸其他东西,只要手艺好,双方都是很愉悦的。
面前的磅礴雨声催人入眠,小妞缩回手打了个哈欠。
狗子察觉背上的抚摸停止,抬起头摇摇尾巴。
不要停.jpg
屋里头传来电视节目的声响,奶奶年纪大,却也挺喜欢看年轻人爱看的综艺。
这节目热闹,而老年人习惯于闹中取静。
小妞有些困了,弯腰把狗子从地面上抱起来,搂到怀里。
她靠在椅背,双马尾垂落两肩,前头有凉风扑面。
这姿势舒坦,小妞不想动弹了,她抚着狗子的头,随悦耳的雨声,就在这祥和的气氛中,慢慢进入睡眠。
狗子被抚得舒服,双足缩着,眯起小眼睛。
一人一狗,就这样缓缓闭上了双眼。
没过多久,奶奶从屋里头走出来,手里抱着条毯子,她把毯子披在小妞身上,盖好。
毯子有些大,狗子被盖在了下面,奶奶拨弄毯子边角,露出土狗的小脑袋。
狗子吐吐舌头,脑袋在小妞怀里蹭了蹭,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照顾好两个小家伙,奶奶直起腰,望向屋外。
雨还在下着,在房檐落成一道水帘,溅在地面,跃起水珠点点。
天气转凉,屋里有些回潮。
奶奶看着院子里浸润着大雨的花圃,拢了拢耳边的银丝。
晚饭该给两个小家伙做些什么呢?
……………
教室里蒋嘉悦还在奋笔疾书。
语文答题是有模板的,大致就是“分点作答,先写答案再论述”之类的窍门,详细的东西女孩记不太清了,只能尽量写出自己满意的答案。
如果说小说阅读因为答题模板忘了而写得有些磕碜,之后的文言文翻译对女孩来说就太简单了,选文还是选自二十四史,更是她熟悉的内容。
古诗歌阅读也不难,虽然作者较冷门,但蒋嘉悦还是有所了解。
毕竟考研学得就是这方面的内容。
总的来说,相比数学,语文可就做得太顺畅了。
写到作文的时候,时间才过去一个半小时。
女孩停下笔,伸了个懒腰,揉揉手指,稍微放松下身子。
这会儿天空变得很昏黑,教室里的挂灯开着,照得周围亮堂,和屋外的灰暗对抗。
教室外仍是大雨,天色暗淡到几乎只能看清建筑物的轮廓。
蒋嘉悦低下头,看向作文的题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作文的主题,只有一句话:
过去和未来与你同在。
言浅而意深。
蒋嘉悦瞧着,思绪就不禁纷飞。
她的右侧是过去,自身是未来。
……………
这篇作文蒋嘉悦写得很流畅,倾注了真感情,要知道很多考生到后来写应试作文都是套自己习惯的模板,不能说是在乱写,但僵硬却是真的。
在作文里倾注感情,确实算是鲜见的情况了。
这篇作文女孩写了一个小时,停笔时考试恰好结束。
铃声响起,女孩甩了甩有些疲惫的右手腕,站起身。
答题卡会有老师来收,女孩扭扭僵硬的脖子,走出考场。
走廊已经聚了群人,很拥堵,蒋嘉悦倚靠着栏杆,等教室里的老师收拾答题卡。
同学们大多沉不住气,一考完就讨论起答案,景哥孤傲,没在意旁人的对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和纸巾,默默走向厕所,身形孤单。
但孤单,有时是一个人的狂欢。
何况手机收藏夹里还有无数好伙伴陪着景哥。
我王呈景一个人就是一处热闹的人间。
蒋嘉悦看着王呈景的背影,忍不住就想鼓掌。
“考得怎么样?”
江珄凑了过来,话题打开得极为生硬。
“还行吧。”蒋嘉悦回了一句,“你呢?有没有信心一百二?”
江珄摸摸鼻子,笑了笑。
他还是有些自信的,江珄从小语文就是强项。
雨水浇起走廊来,蒋嘉悦后退几步,贴墙站。
“这雨下的时间可真长。”
江珄屁股贴墙,仰头望向天空,喃喃。
雨滴从天空坠下,被风一吹,斜着飘过来,砸落江珄的发梢。
屋里的老师趁这会儿已经整理好答题卡,对外头的学生招了招手。
走廊上的人瞧见老师的手势,涌进教室,收拾自己的文具。
考试这两天是不用晚自习的,走读生可以回家,学生们这么积极地收拾,大概也是急着回去享受难得的假期夜晚。
瞧瞧,高三学生都把不用上晚自习的夜晚,当成是放假了。
在其他考场考完的韩城走了过来,一把拢住江珄的肩膀,“考完两门,我们去吃点好的吧。”
“嘉伦呢?等等他。”
江珄回过头,将韩城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弄下来。
韩城想到江珄肩上有伤,歉意地帮江珄捏了捏肩,口中解释路嘉伦的去向。
“他和隔壁班的那个女生约会去了。”
江珄点点头,已经习惯。
207的四个人里,嘉伦总有女人陪,景哥也总有“女人”陪,只剩下江珄和韩城相互依偎取暖。
“那我们走吧。”
江珄也有些饿了,转头向女孩挥了挥手,和韩城提着伞一起下楼。
“我也该回家逗逗小妞了。”
蒋嘉悦目送江珄和韩城离开,摸摸鼻子,想到家里的一老一小,自言自语一阵。
她走向教室角落,去拿书包,却发现自己位置旁站着个微胖的女生。
曾艺娣目视着蒋嘉悦,看女孩一副准备回家的样子,有些嗔怪和委屈地嘟嘴:“我们不是还要出黑板报嘛。”
蒋嘉悦这才想来还要和曾艺娣一起忙活板报,顿时为自己的粗心和健忘感到羞愧。
她歉意地笑笑,走过去,抓起书包就想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