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并不深，大概下河最多及腰，所以奶奶才放心让女孩来划船。

今天的天色很好，河面反射着月光，水流缓缓，有微风吹来，拂动女孩的发梢。

河边的灌木丛传来蛙鸣，半空有不知名的飞虫上下起伏。

往前走一段，就瞧见岸边停着艘木舟，体积不算小，大概坐七八个人也有余，船尾压在水面，上头叠了几件救生衣。

小妞也不是第一次坐船，但依旧有些兴奋，拉着女孩的手大呼小叫。

蒋嘉悦捏着小妞头上的丸子，安抚。

曾艺娣站在岸边，随意扎起的马尾辫自然垂落，鬓边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在曾艺娣眼前轻轻荡漾。

身后隐隐传来少年的大声谈笑，曾艺娣转头看过去，江珄和韩城四人各骑着辆橙黄的单车，正笑着从小巷骑过来。

曾艺娣对他们招了招手。

江珄看见了女孩和曾艺娣，加快速度向她们骑行而来。

“来得挺快啊。”

女孩瞧着将车停在岸边的江珄。

现在不过十点二十左右，寝室甚至还没熄灯，这一伙人也不怕宿管忽然查寝。

“来玩嘛，当然要积极些。”

路嘉伦笑着回应。

“就是那艘船吗？”江珄一眼就瞧见停靠在岸边的木舟，大声地问女孩。

蒋嘉悦点点头，“对啊，就是它。”

河岸没铺沥青石板，仍是相对原生态的田垄草坪，韩城和路嘉伦左顾右看，身后王呈景倚坐在自行车上，看河面随风飘荡的芦苇。

“来吧。我们上船。”

女孩对他们招了招手。

江珄和韩城过来搭手，从船头拉，路嘉伦和王呈景在船尾向前推，木舟有些重量，四人花了些力气，才将木舟推入水里。

船尾有一孔洞，被缰绳穿过系在岸边的木桩，江珄跳上船，轻晃身子，觉着木舟还算稳当。

江珄对岸边的几人伸出手，将曾艺娣拉上来。

小妞牵着蒋嘉悦的手，在木桩边饶有兴趣地看着。

蒋嘉悦拍拍小妞的丸子，示意她也该上船了。

“喔。”

领着小妞迈步跨上木舟，将小妞安置在船中央，蒋嘉悦指着小妞的鼻头，叮嘱她不能在船上蹦跳。

“我不是第一次坐船啦。”

小妞嘟起嘴巴，很不服气。

老实人韩城是最后一个上船的，在所有人都站好后，他才解开缰绳，迈步跨上船尾。

手里拿着船桨的江珄和路嘉伦，顺势用木桨一顶江岸，木船被反作用力推离河岸，在平静的水面飘荡。

河面很平，水流对木船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江珄和路嘉伦一人站在一侧，摇着船桨。

明镜般的水面起了波澜，木舟向远处的小湖荡去。

女孩听说南美有一个国家叫玻利维亚，它的西部有一处被盐层覆盖的荒原，每年夏季荒原的盐沼被雨水注满，会形成一处浅湖，雨后的晴日湖面就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射整片天空，美得让人窒息。

恍然间，以为在乘云舞天。

此时的河面似乎也有几番如此的韵味，繁星满天的夜空映照在河面，女孩俯下身子，好像能将水中的星辰捞起。

河道不长，很快就汇入方圆的小湖，江珄将手里的船桨放下，任木舟自然地向湖中央飘荡。

他背后一直背着包，很鼓当，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些什么。

路嘉伦也不再荡着船桨，杵着，望湖面的点点繁星。

他一旁的江珄盘腿坐下，打开书包，从里头拿出一堆零食。

小妞眼睛一亮。

“不能光看风景啊。”江珄很上道，“划船不就是在船上吃东西吗？”

小妞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十分认同江珄的观点。

江珄将手探进书包，打算把包倒空，先给在场的小孩拿点零食。

韩城却猛地从船尾爬过来，一把夺下江珄刚从包里掏出的薯片。

小妞神色一正，板着脸，觉得遇到了敌人。

“没事，这还有鸡腿。”

江珄瞧见小妞变化的脸色，从零食堆里挑出根速食鸡腿递给小妞。

小妞开心地接过，眉开眼笑。

“聪明的小孩可是会谦让的哦。”身旁的蒋嘉悦伸出手，从小妞脑袋上方像吊绳一样吊走小妞走里的鸡腿。

小妞脸色一僵，没有哭闹，而是立刻朝江珄身侧的零食堆一个飞扑，将零食全部压在自己的肚皮下。

韩城忍不住鼓掌。

江珄却是嗔怒一拍韩城的大腿，瞪了女孩一眼，“这样多危险啊。”

江珄把小妞抱起来，将一把巧克力塞进小妞手里，“我帮你守着，他们不敢来抢了。”

蒋嘉悦瞧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原来的自己也有男妈妈的一面。

大家都坐了下来，啃起零食，只有路嘉伦一直站在船头，背手远望。

像是触景生情，正在沉思。

“你干嘛呢？”

韩城嘬着鸡骨头，大声问。

路嘉伦闻言转过身来，仰着头，睥睨众人：“我这样像不像《琅琊榜》里梅长苏出场时的造型？”

大家于是不再理他，看得不看路嘉伦一眼，互相谈笑起来。

聊着聊着，便谈到高考毕业后的去向。

“有想过将来要做些什么吗？”蒋嘉悦问众人。

“写写小说叭，看看能不能混出什么名堂。”江珄喝了口手里的可乐，笑着回答。

关于理想，他已经不再羞于启齿。

“你们呢？”蒋嘉悦倚在船侧。

小妞咬着手里的牛肉干，眨着大眼睛看少年们聊她听不太懂的话题。

“我啊，就想着以后能不能靠画画为生了。”曾艺娣解开了马尾辫，披散着头发。

“你画画那么好，以后肯定是知名的大画家啦。”

“苟富贵，勿相忘。”

大家对着曾艺娣大笑。

“韩城呢？韩城有想过未来吗？”江珄搂住身旁韩城的肩膀。

月光下韩城低垂眼眸，喃喃：“哪里有想那么远啊，先盼着考个好大学喽。”

“难道没有想从事的职业？”江珄不放过韩城。

“嗯，可能会去考公务员吧，我还是想过安稳平淡点的生活。”

“我还以为你会想当一名游戏主播，或者职业选手呢！”路嘉伦对韩城大声喊。

“那也说不准哦哈哈哈。”韩城狠狠咬了口手里的鸡腿。

“景哥嘛，景哥的理想职业可能是鉴黄师叭。”

路嘉伦对王呈景挤眉弄眼。

王呈景在船侧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拨弄湖水，闻言叹了口气，扑过来将路嘉伦压在身下。

路嘉伦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

暮色昏沉，湖中央的小舟上几名少年少女大声谈笑。

微风荡着芦苇，湖面有鱼吹起泡泡。

“未来”这个东西，即使是计划，不一定要完成，只是想想也能给人一股力量。

聊着聊着，众人都有些累了，手掌反撑在身下，倚着船沿，享受清风抚过皮肤表面的清凉。

他们没有饮酒，却好像已经大醉，眼神朦胧，望着天穹发呆。

女孩侧躺在船侧，双手拨弄湖水，好像要将满天星都打乱。

瞧着湖面，她忽然想起一句诗，似乎很贴切此情此景。

于是她仰起头，瞧着昏黑又明亮的天穹，慢慢闭上双眼。

木舟在湖中央停住，只是随少年们的动作轻微摇晃。

夜色里，女孩嘴唇轻喃。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