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阿槿面无表情地站在床榻前,看着榻上的两个婴孩儿。他们一个在笑,一个在哭。
“生儿又饿了。”阿槿说。
师姐解开头上的长巾,露出白皙的肌肤和一双狐狸眼,“你去楼下要些米粥来。”语气冰得要命。
阿槿没动地方,只是歪着头,“为什么生儿这么容易饿……”
师姐坐在榻边,把长巾缠在脖子上,“天生灵力,和你一样。”
“我可没他这么能吃!”
师姐看着大哭的生儿,对阿槿说:“他若生于世家,或是好事,如今……这灵力,恐怕给他带来祸事。”
“那就废了吧。”
听阿槿这么一说,师姐愣住了。
四目相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酷若冰霜。
对视半晌,阿槿转身道:“去拿粥。”好像什么话都没说过一样。
她总是头和身体一起转,就像绕着中心轴,慢慢旋转的拨浪鼓。
师姐一双狐狸眼冷冷地看着前面,眼珠一动不动,说那是别人的眼珠也行。
“师姐——”
阿槿站在门口,看着隔壁的方向,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师姐瞬间警惕起来,把刚解开的玄色披风重新围好,同色的长巾绕在头上,遮住了半张脸,谨慎地走了出去。
隔壁门口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正急得团团转。
“怎么回事,还没找着医师吗?”
“掌柜的说了,镇上唯一能看病的人,上个月就死了。要去前面镇子请,不过就算骑快马,来回也得一天时间。”
“唉唉,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接人?”
房间里不时地传出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几个人抓耳挠腮的,谁也没个主意。
“唉,要是有赫连氏的医师在就好了——”
“呸——提什么’赫连’——呸呸——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刹女血洗了师门,现在各大玄门世家都在追杀她,你还嫌我们不够倒霉是吧!”
“头儿,我是着急啊,公主要是死了,我们回去可怎么交差啊!”
听到这里,师姐回身冷冷地对阿槿说:“去看看。”说完就转身进屋了。
“哦。”
阿槿答应一声,就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来到隔壁门口,阿槿没说话就双眼放空地往屋里走,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哎——你谁啊?”
几个侍卫莫名奇妙地看着她,还有人扯住了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有个小侍卫没好气地问。
阿槿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缓慢地转过头说:“看病。”
“你会看病?你是医师吗?”
旁边领头的侍卫皱皱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怪人。
见她一身紫衣,头上梳着双平髻,扎着紫色发带,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姑娘。虽然样子奇怪,不过料也无妨,就扬了扬手。
“让她试试。”
那人放了手说:“这可是桑源国的长悦公主,要和我们太子和亲的,你可仔细着点儿。”
阿槿像没听见一样,直接就飘了进去。
床榻上的公主正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面部和脖颈处阵阵地泛红。
旁边几个侍女一个个焦急地搓手跺脚,不知所措。
见这光景,阿槿坐在床边,摆正公主的手腕儿,帮她诊脉。
屋子里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小姑娘。
见她不紧不慢地放回公主的胳膊,站起身来说:“中毒。”
“啊?中毒?怎么可能?”
“公主没吃什么啊!”
几个侍女惊恐地说。
“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一个侍卫拍着脑袋说,“一个时辰前,我们不是刚在下面吃饭吗?”
“是啊,这店里就那么点儿吃食,大家吃得都一样,怎么我们就没事?”
“是啊,我看你胡说的吧!”一个侍卫在门口拦住了往外走的阿槿。
“吃了我师姐的药,”阿槿说,“或许还有救。”
听到这里,大家没人再说话,虽然不相信她,可是又没有其它办法。
拦在门口的侍卫看到头儿对他扬了扬下巴,便一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几个人目送她进了自己房间。
阿槿站到了师姐面前,眨了眨眼。
“这么久?”师姐问。
“哦……”
“棘手吗?”
“是中毒。”
“嗯。”师姐只是答应着。
“那女人要去跟太子和亲……”
“嗯。”
“……”
“哪里棘手?”师姐问。
“……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
师姐愣了一下,转身去整理婴孩儿的襁褓道:“别人的事,与我们何干?”
“她是……桑源国的长悦公主。”
听到“长悦公主”四个字,师姐的身子抖了一下,手也悬在了半空中。
显然,这大概不是“别人的事”。
在她脑海里,某个人的一双眼眸,强力地浮现出来。这世上的孩子都可以死,但是长悦公主的这个孩子,却不能死,不能。
她从怀中摸出个小葫芦,倒出一粒药丸递了过去。
阿槿接过药丸,好似皱了皱眉心。
“……雪花丹,怕也只能救她一半……”
师姐听了一惊。
“为何?”
“……胎心……断了——”
“……”
“若是——空莲锁还在,或许还有救……”阿槿说。
“空莲锁……”师姐咬着嘴唇,思忖片刻,又重新围上长巾,遮住脸,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拿过阿槿手中的药丸。
“你看着孩子。”
说罢就往隔壁去了。
那些侍卫侍女好像习惯了她们奇怪的样子,也没阻拦。
师姐径直来到长悦公主身边,坐了下来。她伸出三指,寸口切脉,表面轻巧,实则内力暗施。
不久,她搭脉的手开始发抖,脸上唯一露出的双眼却显得冷漠而空洞。
那长悦公主此刻已经不再呻吟,脸上汗迹未干,眼睛半闭着,姣好的容颜没有一丝生气。
师姐抚过公主的脸,把雪花丹顺着公主微张的嘴角塞了进去,然后起身而去。
走到门口,她对侍卫说:“公主已无大碍,一个时辰后再吃一次药即可。”
听了这话,几个侍卫半信半疑,目送她回房了。
进了房间,师姐反手把门插好。
她来到床边,抱起生儿。
一张冷酷的脸上,划过一丝的不舍。
“师姐——”
阿槿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你说得对,他这灵力既是祸,留也无用,不如废了。”
阿槿吓得睁大了眼睛,“你疯了师姐?他可是赫连氏最后的血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