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后——
“哈!”
看着桌上的东西,闵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个拳头大小的油纸包,有一边已经被啃露了,桌上还掉出许多渣子。
“有胆子偷吃,你别藏啊!”
他边高声说着边用眼睛四处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儿可是八月十五。”
握了握袖口,他警觉地定在了那里,“哼哼,今儿不抓住你,我不是闵绣郎——”
定了片刻,房梁上突然掠过个黑影。
闵宿一猫腰,侧过肩膀,来了个回头望月,右手顺势划过胸前,向梁上挥去。
随即传来几声“叽叽叽”的老鼠叫。
闵宿挺直身板儿拍拍手,整理一下黛蓝色的学服,把蓝色发带往身后一撩。
“哼哼,跟我斗,抬胎成人再说吧!”
叽叽叽——
闵宿正得意,突然什么东西掉到了他的肩膀上。
闵宿一扭头,正撞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用亮亮的小豆眼盯着他,嘴两边的横胡子还一抖一抖的。
“啊——”
瞬间一声刺耳的大叫,仿佛要穿透屋顶一般,无论是叫的人还是听的人,几乎都要魂魄出窍。
再看闵宿,刚才还在桌边,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床榻侧面。
他正抱着立柱,一只脚勾在床架子上,画面异常唯美,若是立柱再粗些,估计他已经爬顶上去了。
“你,你,你别过来——”闵宿吓得又摇头又摆手,“不就是一块,一块葱油牛肉酥饼吗?拿走——都拿走——不够吃下次再再再,再来!”
一只又胖又黑的大老鼠,正待在屋子中央。不知是不是幻觉,闵宿总觉得那只老鼠立在那看着自己,貌似还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他大气不敢出,鼠不动,他不动。
过了半晌。
吱噶——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黑老鼠一下子窜进黑暗的角落,不见了。
这开门声,绝对是闵宿近三月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门口出现两个人,见了闵宿这架势,都愣住了。
小个子名叫北山,三十多岁,瘦得像把柴火,他一脸坏笑地说:“闵兄弟,这么晚了,还在练功啊!”
闵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粘在了床架上。
他一本正经地重新站好,把发带往后一撩,“咳咳,想要有所精进,自然要早晚修习。”
说着三个人聚到了桌旁,看着桌上被啃过的东西,那个又高又壮的元褔说:“呵,小黑子又来过了?”
北山用胳膊肘捅了下元褔,“怎么说话呢!那可是闵兄弟的青梅竹马啊!”
说完两个人捧腹大笑。
闵宿一脸黑地看着他们,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右边耳朵,在耳廓偏下的位置,有个小小的豁口。唉,真是痛苦的回忆。
笑过后,两个人的脸色不免暗了下去。
“哎,还是你轻巧啊!”元褔往椅子上一瘫说:“不像我们两个,天天运布搬线的,累得跟驴一样。”
“诶——福子,我们和闵兄弟不一样,”北山自顾自地倒杯水喝下肚,“绣坊的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羡慕不来。”
“呵呵,羡慕他做什么,我是羡慕每天分那块儿牛肉饼!”
“哈!”闵宿把油纸包往元褔面前一推,“能找出牛肉来我给你一头牛!”
看着闵宿笃定的脸,一副我说谎就被雷劈的神情,元褔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的北山也笑得歪在了榻上。
砰——
随着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三个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个中年修士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修士。
那人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大声呵道:“你们两个果然在这儿,怎么还赖着不走?”
“谁赖在这儿了,你撵谁呢?”元福一拍桌子。
“还用人撵吗?脸皮还真厚啊!”
听这话元褔“腾”地站了起来。
闵宿看看二人,一脸的懵。
这时,后面榻上的北山开口了,“二师兄,怎么说也是同门,宽限几日吧!”
来人在屋里踱了几步,四处扫了几眼道:“哼,宽限几日?你们的束修已经迟了几个月了,还好意思让我宽限?”
“我在这都三年了,半点的灵力没修到,你还管我们要束修?”
“呵呵,”来人一副轻蔑的样子说,“修不到灵力说明你没天姿,怎么就怪起师门来了?再说了,你们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住的,出点力还不是应该的?”
“你——”
闵宿道:“二师兄,哥哥们入门的时候不是已经交过不少银子了吗?”
“哎呀呀——交那点银子还想在这学一辈子不成?”
“你说什么!”元褔满脸胀得通红,瞪着眼睛。
来人也并不紧张,根本没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
这时,只听北山说:“这样吧,二师兄,如今天色已晚,再容我们住一宿。明日天一亮我们便离开,怎么样?”
“哼,”二师兄打量着他们两个,边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边说:“既然如此,最好动作麻利些,别等着人来撵!”
说完二师兄扬长而去。
元福气哼哼地捶了下桌案,对身后那人嚷道:“北山哥哥,他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啊!真是心里不服啊!”
北山扭过瘦小的身子,轻快地从榻上蹦了下来。被人吼也不见动气,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没看他气势汹汹的,已经翻脸了吗?”
闵宿眨眨眼道:“怎么回事?哥哥们做工没工钱?我在绣坊都有的!”
元褔道:“哼,要不是我手指头像个棒槌,我也去绣坊——”
北山笑笑说:“自古苦力不值钱,现在周家新近了些年轻人,自然看我们不顺眼喽,哼,走就走,谁还给他做一辈子苦力不成!”
闵宿一皱眉,“那倒是,不过要说起来,在这周家我们也是学了些东西……”
“对,”北山说,“闵兄弟已经耍得一手好剑了!”
三人大笑一通。
“闵宿,”元福粗声大气地说,“我知道,你剑术学得好,就连绣花针都使得轻松。可这些根本没用,不过是些平常功夫!只能对付些凡人,如何斩妖除魔?”
闵宿沉默了。
北山咳了两声,一脸严肃地看着闵宿说:“不说笑了,闵兄弟,明日我和元福就下山了,今晚就此别过吧。”
说完两人一拱手就要往外走,只听闵宿大叫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