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小楼喧哗热闹,煮饭炒菜的热气自楼道升腾。
王如虎看了眼趴在对面举着望远镜的龙叔,没有点破的意思,跟着走上楼顶,斑驳沥青的地面,偶尔还能看到几支烟头,想来应该是这些女人当中,心里苦闷的,便跑来这里吹着冷风抽烟。
过去临近街道的楼顶边沿,有三张白漆涂抹的桌椅,那边,女人将几罐啤酒放去桌上,扣开一罐,瘫去椅上,喝上一口,仰着脸看去满天繁星,目光有些出神。
“喝的这么猛......你有心理很烦躁?”
王如虎通常都在监狱待着,很少看到女人喝酒,跟着拉开一罐,坐去旁边仰头喝了一点,皱起眉头。
啤酒就这个味儿?
那边,女人瞧他眉头紧皱的样子,以为他不会喝酒,抿着嘴笑了一下,扬了扬头发向后靠去椅背,又灌了一口,抿着唇边白白的酒沫咽下。
“其实我也不喜欢喝酒.......还把你也一起拉来,两个不会喝酒的人......呵呵。”
女人轻笑了一声,坐正姿态,有些肉感的手伸了过来。
“认识一下,我叫李兰,应该比你大两三岁,往后叫我兰姐就行,大家都出门在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招呼一声。”
女人说话颇为大方,语气也诚恳,王如虎看着伸来的手,也抬手与她握了一下。
“我叫王如虎.......刚来米国。”
“你一来,我就猜到了。”看到男人脸上的疑惑,李兰端着啤酒罐轻笑着抿上一口,“只有新来的,才会被龙叔那一套给骗了,当初我刚来的时候,这老家伙就是这么骗人的,还喜欢趴在对面楼里偷看。”
“原来你们都知道?”
“楼里的姐妹基本都知道,反正看就看吧,到这里来谋生的,有几个在乎这些。”
“没想过换一个地方?”
“这里住习惯了,再加上有这么多姐妹,换个地方,也不见得都能一起过去,到时候连个相互照应的人都没有。”
小楼依旧喧哗,几个女人相互喊着吃饭,交换菜来尝的声音不时响起,对面那栋楼里,趴伏的老头此时也起身,摇头晃脑的哼着戏曲儿回去房里,好像感觉到目光,回头望去,这边看着这一幕的李兰笑起来,朝门口的老头晃了晃啤酒罐。
“其实,龙叔这个人除了有些不正经,其他都很好,以前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敢打敢拼,这几栋楼就他亲手打下来的,只是后来腿伤了,就靠着楼收租过日子,没儿没女的,对我们有时候也挺不错,像亲人一样。”
可能提到亲人二字,李兰看着进门关门的老头进去房里,垂下手,捏着啤酒罐放在膝上,抬头望去夜空上一闪一闪的星辰。
“......说起来,心里烦的事就跟亲人有关。”
说到这里,抿了抿嘴忽然笑出声。
“弟弟又在外面欠钱了,我爸妈打电话过来,让我给他们转钱过去,说起来可笑,我来芝加哥,有五年了,身上没攒下多少钱。”
“都给家里人了?”
要说没挣到钱,王如虎自然不会信的,否则米国不可能有这么多华人,更不可能还有许多偷渡都要过来的。
听到问来的话,女人也没必要瞒着,喝了口啤酒,“离婚后,我就偷渡过来了,就想多挣些钱,给我那前夫瞧瞧,结果一来就是五年,连家都不敢回,父母打电话过来,我也只能说这边过的很好,赚钱很容易。”
或许是怕王如虎引起误会,连忙开口解释:“我在美容院工作,给客人推拿、拔火罐,你不知道,其实外国人很喜欢这一套,每次给的小费都挺多的。当初来的时候,差点跟其他女人跑去当流莺,就是做那种生意,反正在这里没人认识她们,回去的时候穿金戴银,在家人面前显出好就行了。你不知道,这些女人一天挣得钱,有时候比我半个月都挣得多,龙叔也不管,说过来都是为挣钱,不寒碜。”
酒劲儿上来了,女人越说越多,可能压力实在太大,需要找人倾诉,拉着王如虎一边吃,一边喝酒,说话声也颇大,酒劲儿上头,甚至骂她那个在家里的弟弟没出息,就是一个烂赌鬼之类。
王如虎只是安静听着,也不附和表态,万一只是拉近关系,对他有所图呢?
星月下,坐在椅上的女人一脚踢开脚边空空的几个啤酒罐,丰腴的身子从上面起来,踩着高跟摇摇晃晃的走去楼梯那边,扶着楼梯口门边,回头笑了一下。
“阿虎,以后兰姐就这样叫你,亲切一些。还有......谢谢你,听姐唠这么多废话。”
随后,她潇洒的挥了下手,踩着高跟‘哒哒’的声响下楼去了。
果然,想拉近关系,王如虎看着手里的半罐啤酒,晃荡两下,仰头一口喝干。
‘听听就好,不关自己的事......就是没吃饱,希望半夜别饿肚子。’
想看时间,却是没手表、手机,拿起一块空罐,走到边沿,朝着前方不远一动楼,丢了过去,砸在墙壁上,响起咚的一声,片刻不到,就有声音在窗户响起一声男人的嘶吼。
“十点不睡觉,还想干嘛,明天不上班啊!!”
知道了时间,王如虎回到房里,拿出之前画好的图纸,重新寻了一张画的更加详细,所过的道路、建筑、街口、摄像头,哪里有警察巡逻都一一标注明确。
剩下的,还要走一趟芝加哥私立大学周围,摸一摸情况,打听清楚那个叫哈里斯的路程轨迹,还是长时间住在学校里,周围有多少警察之类。
毕竟一个偷渡客去找别人,别人不一定会帮忙,甚至还不知道,要不要其他什么代价。
规划图纸,王如虎打了一个哈欠,关上电灯,脱去衣物躺去地上的木床,计划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才沉沉睡去。
哦哦......哦喔哦~~~
鸡鸣响在楼下的鸡笼里,天蒙蒙亮时,王如虎准时起来,匆忙洗漱一番,穿上衣裤,开门下楼,二楼的女人们此时也开始忙碌起来,见到下楼的身影,纷纷跟他打起招呼,不免在那结实的身材多看上两眼,稍年轻的浑不在意。
“这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多肉,这得多沉啊。”
上了年龄的妇人,淘着米盯着微笑下来的王如虎,“男人是山,压在身上,你就知道多踏实了。”
这些话,王如虎听觉敏锐,自然都听到了,颇有些难堪,余光里,看到二楼上,一个女人正朝他挥手,抬眼望去,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李兰。
跟着笑了笑,点头示意一番,与拿扫帚扫地的龙叔也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去街道,后者望着拐去街上的宽厚背影,龙行正杵着扫帚,回头朝二楼上的女人吼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是男人啊!”
扬手‘切’了一声,将扫帚丢去墙壁靠着,转去走去店里开门,那边二楼过道上,一帮人女人哄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