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

大名孙狗柱，年龄七十三，余杭县本地人士。

自由家庭贫困，老实巴交，一生未娶妻，并无收养儿女，在二十一岁那年为了一口饱饭，投身入镇魔司当差直至今日。

平时喜欢吃点食堂的残羹剩饭，尤其是喜欢吃大蒜，说是辟邪的。

另外，从来不刷牙，不洗衣，牙齿泛黄，衣服硬的就像是粘片。

徐兴祖上任镇魔司的校尉时，把所有人的资料，都粗略的过了一遍。

像老孙头这么普通的，还有好几十位。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正在联想，这样一位老头晚节不保是什么模样。

难道说……

“嗨，师弟，你别想多了……”姚大海拉了拉徐兴祖的衣角，继续道：“这位新来的校尉，背景深厚，是朝廷钦天监监正之女，原本在京城当差，现在说是借着下派到咱们这里的机会锻炼锻炼……”

钦天监。

徐兴祖也有所耳闻。

听说是人皇治下的天文机构，专门负责收集全国各地镇魔司上报的资料。

还有那些每次进贡的妖魔肉身宝材，全都由这个机构收纳，然后交给人皇。

一句话，人皇不管的他们要管，人皇管的也要先经过他们的手！

权利大的很。

“哎，话说回来，徐老弟，知府大人说这个机会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如果把这位大小姐伺候好了，咱们余杭镇的斩妖司，不仅能从全国几百个镇魔司里脱颖而出，被监正注意。

甚至，知府大人也能跟着连升两级。

只是，这位大小姐也太……”

徐兴祖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姚大海脸上的悲愤散去，但是表情仍旧是心有余悸，接着道：“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爱干净了……”

“爱干净？”徐兴祖不以为然：“爱干净有什么不好？”

姚大海摇头道：“这几天来，她把镇魔司甲乙丙丁四层狱，前前后后，差派刽子手们刷洗了三遍。

这还不算，每天需要人把四层大牢两边墙壁刷洗两次，早一次晚一次，如果被她检查出有什么尘土，那就没饭吃……

除了这些，每个人不管是青衣，蓝衣捕快，甚至我这个小小的典狱长，下至那些个给大妖行刑的刽子手，全都得每天换洗衣裳，否则不让进镇魔司……”

……

两人边走边说，后半夜时分进了余杭镇，在城北的谭家老店住了下来。

徐兴祖听着姚大海的这些描述，对这个柳如是越来越感兴趣。

“柳如是，柳如是……”徐兴祖半夜辗转反侧，念了两句。

这么妖的名字，不会又是狐之一族吧？

一般人可没这么爱干净的怪癖。

一想到也许和狐之一族有关，能打听到贞娘转世的某些线索，徐兴祖就跃跃欲试。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兴祖就被姚大海拉着，去镇子上一家开的最早的裁缝铺，买了一身新衣服。

姚大海压低声音道：“徐老弟，那女人美是美，但是凶得很，你是咱们镇魔司队伍里，最后一个归队的，没见过她的冷酷，千万别因为外貌被她迷惑啊……”

徐兴祖郑重其事的点头：“不会的，大海哥，近些年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也就是你那个颜灵肌小狐娘了……”

姚大海一怔，旋即道：“嗯，两种风格，两种风格……”

日头东升，卯时，两人向余杭县知府大人报备归来，赶往镇魔司当值。

临走前知府大人再三叮嘱，不要怠慢了这位“下来体验”的柳姑娘。

这时街道上人还不多，徐兴祖离着老远，就能感觉到此地的不同。

以往的镇魔司，都是恶臭熏天，普通人也不愿意近前。

但是此刻，徐兴祖鼻子里却尽是芬芳。

望气术散开，周围的妖气，鬼气也稀薄了不少。

再往前走，两边原本光秃秃的土地，种上了绿油油的草根，还有颜色各异的月季花。

看生长高度，似乎是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镇魔司门口的青石板，被打扫的一丝不染。

两个蓝衣捕快分立两边，身上的衣着，也都是崭新无比。

“站住，例行卫生检查……”

其中一个蓝衣捕快认出了徐兴祖两人，笑道：“典狱长，徐校尉，对不住了您，柳执教让我们检查到位每一个人，您二位多担待下吧……”

“你……给我快点检查，本大人进去还有要事在身！”姚大海想要发作，又一脸无奈。

徐兴祖也极为配合的抬脚，旋转，下蹲，跳跃，闭着眼转一圈。

两个蓝衣侍卫，徐姚二人的周身上下，每个角落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是放两人入内。

“造孽，造孽呀~~！”

姚大海一脸悲愤，感觉自己权力被架空。

徐兴祖则是满心欢喜，不知道这位爱干净的小姐姐，是不是和狐之一族有关系。

想当年，贞娘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般……

……

镇魔司甲字狱的走廊两边青石壁，果然一丝不苟，上面常年爬满的青苔，全都被铲了下去。

就连关押大妖们的栅栏上，都被刷了一层干净的白灰。

果然，干净到了每一处角落，就连视线都明朗了几分。

徐兴祖心底连连赞叹，这位柳如是姑娘果然是人如……

“徐头儿，您回来了啊，可想死我们了，这些天你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得……”

一个瘦小干净，面带几分沧桑英气，穿着一身紧趁利落的中年光头，忽然出现在徐兴祖面前，一脸苦笑道。

徐兴祖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转头看向姚大海，问道：“这光头谁啊，新来的？”

“新来的？哈……”姚大海哑然失笑，拍拍徐兴祖肩膀，摇头道：“这是老孙头啊，原来你的上司！这是被那柳如是剃了光头……”

徐兴祖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平时邋里邋遢的老孙头，剃了光头露出五官，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还……

老孙头听见典狱长抬举自己，赶紧摆手：“得得，徐头儿，您可能刚回来不知道。新来的柳执教，对咱们这里的卫生管理特别不满，让咱个老少爷们，撸起袖子大干了三天，说是把镇魔司的清洁做好，才能把妖气压下去，减少那些妖魔的气焰，还有镇魔司的工作误差……”

徐兴祖“哦”了一声，点点头。

光听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

忽然，甲字狱各处角落脚步声响起，穿戴整齐，干净利落的刽子手，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

“快快，听说柳执教要亲自斩妖了……”

“如此大好机会，我等必须见识见识……”

“嗯，柳执教冰雪聪明，辣么可爱，妖物脏兮兮怎么能让她亲自动手，我定要替她去做这腌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