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做梦也不会想到，五年前的案件，与他素不相识的杨志有关。

这些年，杨志一直都在犹豫，有心派杀手将方晨扼杀在摇篮之中。

奈何思虑许久，一直未敢真正动手。

吴县，有李纲！

且不论能不能真的杀了方晨，李纲可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存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纲在朝中多年，关系网何其复杂，又岂是他可以比拟的？

一旦被查出，是他派人动手，只怕到最后，他毕竟迎来李纲的疯狂报复。

这些年，他一直派人打探着和方晨有关的消息。

方晨自拜入李纲门下后，十分低调，平日里很少会在吴县中闲逛。

而吴县的里里外外，也在早就被杨志摸透，知县钱有为暂且不论，县尉吴道理、主簿陈默皆与方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得知方晨入京后，杨志本打算派人路上截杀。

奈何摸不清对方行进路线，只得作罢。

更何况方晨入京，身旁自有护卫相伴，若是杀了一切事了，若是跑了反倒平添麻烦。

之所以会到宰相府登门拜访，杨志心中隐忧，官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小子的身份？

他派出的探子，回报给他，方晨进入张浚府中不久后，便随张浚一同入宫。

这可给杨志吓坏了，急忙派人准备重礼，来到秦桧家中拜访。

为的是在朝堂之上，给自己找一位靠山。

别看他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实际上与朝中官员的关系并不融洽，因为出身种家军叛将的缘故，武将列的同袍们一向对他敬而远之。

文人墨客，又不愿与武人同流合污。

杨志也是实在没了办法，要不然也不会来到秦桧家中。

整个临安府，何人不知，这秦桧是一名宠臣，若没有官家眷顾，如何能得到这一人之下的宰府之位？

如今，自己是生是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阁老，拜托您了。”

杨志并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事，秦桧也没有多问，既然杨志被急召归京，明日定会上朝，到时便知对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杨将军慢走，老夫就不送了。”

“不敢劳烦阁老，还请留步，属下告退。”

离开秦府，杨志心中仍有忐忑，在他走后，秦桧意味深长的取出杨志所送的“礼单”。

“看样子，又有趣了。”

翌日，朝会之上，百官觐见。

赵构居于高位，在百官叩拜后，对一旁内侍施以眼色。

“宣！明州指挥使杨志！”

内侍总管魏宇，口出尖锐之声，响彻整个朝堂。

殿外，杨志早已脱去甲胄，换做官衣，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臣，明州指挥使杨志，拜见陛下！”

赵构神色淡然，摆手道：“起身吧。”

“谢陛下！”

杨志刚要起身，准备先行归列，远处文臣首列的张浚突然出身。

“陛下，臣请降罪明州指挥使杨志玩忽职守，治下百姓哀声哉道，为官多年搜刮民脂民膏，实在罪无可恕，臣请将其下狱问罪！”

朝臣哗然，一向以和待人的张阁老，突然对杨志开炮，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许多朝臣冷眼旁观，猜测此事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张阁老必定早有准备。

果然在张浚开口后不久，朝臣中出列多人，向官家进谏，言杨志之过。

不仅如此，更有人将当年杨志背叛种家军的旧事翻出，欲数罪并罚。

见状，杨志立刻将目光放在了前列的秦桧身上。

他果然没有猜错，此次进京实在太过危险，若是一不小心，必会跌落万丈深渊。

好在没让他失望，秦桧走出队列，“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明是张浚带头攻罚杨志的情况下，秦桧突然出身，替杨志说话，再次让朝臣们心中疑惑。

赵构眯起了眼眸，看向秦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善。

然后秦桧却没看见赵构眼中的警告，只以为是杨志犯错，惹了张浚，这才导致今日朝堂之上被人攻罚。

见秦桧出头，与秦桧相熟的一些朝臣，或者说和秦桧勾结的那些位朝臣，纷纷出列替杨志辩解。

明明是降罪杨志，却硬生生变成了两位阁老的明争暗斗。

秦桧眼中更是充斥着笑意，你要杀，我偏要阻，你待如何？

张浚也没想到，会如此事发突然。

这可倒好，杨志还真就罚不得了。

看到半数朝臣站在秦桧身后，余下那些一个个左顾右盼，张浚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没办法宣泄心中苦闷。

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出面，交给他人岂不是更好？

而赵构，则把目光死死放在了秦桧身上。

之所以秦桧会坐到左相的位置上，很大程度代表着赵构主和的心思。

作为主和派的代表人物，再加上平日里办事说话讨得赵构喜欢，所以赵构对于秦桧一向纵容。

可是今日，偏偏是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该死的秦桧，难道不知张浚是在替朕办事吗？

还有这满朝遍野，何时成了他秦桧的天下？

本来君臣相合的二人，第一次产生了间隙，这一切秦桧并不知晓。

此刻的他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给了杨志一个眼神，示意他莫要紧张，一切有本相在，他张浚还不能只手遮天。

“够了！”

赵构冷喝一声，朝臣急忙告罪。

“剥去杨志明州指挥使一职，官降三级，汝等引以为戒！”

从三品朝员连降三级，踢出了朝臣之列，又没有了明州指挥使之位。

秦桧目露惊色，心道：这...怎么可能？

杨志赶忙拜身，“臣，遵旨！”

难以置信地目光放在杨志身上，秦桧莫名恐惧，他这次替杨志说话，似乎有些莽撞了。

“秦阁老操劳国事，朕心甚慰，特赐绸缎三匹。”

草草了事，杨志被降，秦桧被赐。

这怎么看，也不想是一件好事的样子。

秦桧急忙道：“陛下，臣知罪！”

“知罪？你何罪之有？”赵构冷哼过后，拍案道：“退朝！”

秦桧身旁的张浚忍不住摇头，心中对秦桧满是惋惜，惹了官家不喜，你这宠臣怕是要做到头了。

群臣退散，秦桧和他的党羽并未着急离开，而杨志早已逃出宫殿。

“阁老......”

“无需多言，老夫下了一招错棋！”

秦桧无奈摇头，神色有些迷茫，离开朝堂，直至坐上马车，才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

而旁人眼中，这一次党争，是以张浚吿胜。

虽不知因何，秦桧吃了大亏，连带着在官家面前，也没有了往日的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