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辅养老院
傍晚黄昏。
破旧的独院儿老楼被衬的格外温煦,几只雀鸟落在电线杆聒噪个不停,随着一声惊喜的“胡了。”雀鸟们拍打着翅膀夭夭跃走。
几名老人有喜有懑的收起麻将,其中一名观战的老太太拍了拍座位上刚刚天胡的大爷,笑说道:
“高仓田先生,您的牌艺真是精湛呐,这牌都能胡,实在厉害。”
画着老年妆的宫泽,勾动着脸上以假乱真的皱纹,颔首点头,声音嘶哑道:“运气好,运气好而已。”
“我就喜欢您这种牌打得好,还谦逊的人,高仓田先生,听说,你的太太是去世了?”老太太的手轻轻搭在宫泽肩上,轻轻摩挲。
宫泽身体一僵:“是,是啊...”
高仓田,七十三岁孤寡老人,妻子在十年前因病去世,儿子搬到纽约后再没回来,最近他又因顽疾而做手术导致行动不便,无人照料,于是自费来到了这所老人院——
以上,就是宫泽为了潜入养老院,而化用的老人身份。
他来这里已经有半天时间,凭借高超的牌艺和老人们打成了一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不过,虽说一切都暂时比较符合预想中的计划,但现在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摆在宫泽的面前。
由于他脸上的老年妆容是莫奈衣所画,作为某社交平台上有三十万粉丝的美妆博主,莫奈衣的化妆造诣绝对称得上深厚,可谓是把宫泽的老人妆化的登峰造极,入木三分,虽然除去了年轻之意,还却保留了宫泽原本的冷冽气质。
换言之,即便是老人妆,宫泽现在也是帅到不行。
但此种环境下,太帅了,可不算好。
宫泽能感受到旁边这为老太太在一众老弱病残中发现自己后的惊喜,以及那眼神中有意无意的暗送秋波——这是宫泽自成为除灵师以来所遇到的最大危机。
而先前为了迅速融入老人集体,他花费半小时学会了搓麻将,但宫泽深知即便给自己超过这一百倍的时间,他也绝对无法学会怎么和这名老太交谈。
而现在,被她纠缠下去迟早要暴露,意识到这一点宫泽从麻将桌前起身,佯装咳嗽道:“咳咳,不好意思,肚子有些痛,老朽先去蹲个厕所,这副牌就你来打吧。”
说罢,不等那名老太太反应,宫泽迈开腿走向老楼。
而这时榆木的声音也从耳塞中响起:
“宫泽,养老院的结构图已经发到了你的手机上,你仔细看看,有哪些地方易于隐藏。”
“嗯。”宫泽应了一声,然后像模像样的从怀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仿佛看报纸一般的拿出手机观看。
整栋楼的结构错综复杂,回廊繁多,什么废弃宿舍,地下室等等之类经常被犯罪分子当做隐匿的地方少说也有十几个,并且各自离的位置还挺远,以宫泽现在的老人身份,瞎逛久了指不定就被躲在暗处的星野怀疑。
“这种地方也太多了吗,今天一定调查不完,但如果在这里待久了...”宫泽揉了揉眉骨,脑中浮现出老太的面孔,略微有些头疼。
“罢了,早点搞完早点结束。”宫泽松开手自语。
就当他准备行动时,身后传来老太的声音:
“老高啊,你还没去厕所呢?”
宫泽身体一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
她的称呼怎么还越来越热络了?
情况相当不妙。
“马上就去,您不打牌么?”宫泽收起手机,强颜欢笑。
“唉,老高不在,我打牌也觉得没意思了。”老太太叹气。
宫泽沉默,不知何语。
老太太调笑道:“老高,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厕所在楼上呢,在这里可不能解裤子。”
宫泽尬咳两声:“好,好的。”
两人一同上楼。
老人间的话题无非是家常子女,而老太太对此兴趣不大,她的兴趣似乎全放在宫泽是否单身上面去了,宫泽想着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干脆顺着聊下去算了,不过话题也会稍作引申,被宫泽牵到“奇怪的人”上去。
“咳咳,同志,这养老院儿里,你就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宫泽一边“艰难”的攀着楼梯,一边有意的转移话题。
“奇怪的人?”老太太一愣,旋即笑道:“有啊。”
宫泽眉头一皱:“谁?”
“你啊!”老太太颧骨间喊着一缕老圃黄花的春意:“我在这老院儿里呆了十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人。”
咬字极重,“奇怪”在这里的表述意思可以理解“性感”、“帅气”、“有魅力”等等种种意思。
宫泽只觉当头一棒,只能假装没听懂道:“我不奇怪,我是在说,最近有没有那种行迹有些可疑,鬼鬼祟祟的人。”
“你是指小偷?”老太太问。
“不是。”宫泽摇头。
“那就没有了,院儿都是我们这种腿脚不便的老人,如果走路慢算作形迹可疑,那么我们全都算得上是可疑了。”老太太笑了笑。
宫泽扶额。
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劝慰的语气说道:“老高啊,你虽然是新来的,但请你放心,虽然咱们养老院儿破是破了点,地方也偏僻了点,但服务绝对没话说,有目良在,小偷根本不敢来。”
显然,对方会错了意思,但宫泽只能硬着头皮聊:“目良?”
“就是咱们的护工长。”老太太竖起拇指:“要我说,就算是亲儿子也没他好。”
“哦?这么高的评价?”宫泽微微讶异,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自从日本步入老龄化社会后,养老这门影响民生的生计就被重点关注起来,在国家扶持下,吸引进入养老院儿就职的人才也越来越多,员工的福利也足够优渥,老人在员工的照料下也愿意居住,总体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宫泽作为医学生,曾上过关于“养老”的课题论证,所以很清楚这一点。
但以上,良性循环的保证前提是:
员工福利足够优渥。
但这家偏僻的养老院福利可绝对称不上优渥,在宫泽潜入这里之前,他就看过了资料。
这所名为大辅的养老院由于年代久远,现在已经成了高危建筑,政府早已起了想拆迁的心思,但奈何居住在里面的老人们举牌集体抗议,导致政府吃迟迟不敢开动。
毕竟,这方圆百里内大辅可是价格最为低廉的养老院,再加上老人们住惯了的缘由,根本就不允许。无奈之下,政府只得延后日期,但这中间也想方设法的赶走这群老人,当然,如果当地政府对老人的福利从中作梗,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骂的当局官员直接卸任赔罪。
不过员工的补贴福利就不一样了,以某种恰当的理由撤除员工福利,导致整个养老院儿没有专业的护工愿意来上班,而老人们得不到专业的照顾,生活质量下降,就自然而然的不在这里呆了。
但可惜的是,当地政府的算盘还是打空了,去年拖到现在,整整一年的时间,即便没有任何专业的护工愿意来大辅上班,但依旧动摇不了老人们坚守养老院的决心。
而现在看来,根据宫泽与老太太的聊天,似乎并不是老人们的决心无法动摇,而是老人们根本没受影响,反倒被照顾的相当余润。
要知道没有员工福利,意味着能在这里的工作和行善事无异,虽有死工资,但干起活来不免吊儿郎当,敷衍了事。
这是人性,避免不了的。
但老太太的意思却不一样,用的是比亲儿子还尽职尽责这种形容词。
这简直是个大善人。
但世上真有这么多善人?
宫泽蹙眉,他和妹妹活到现在怎么就没遇见过几个?
有些反常。
虽然学府早就调查了这里的员工,似乎人人都没什么问题,但毕竟只是通过纸面上的资料调查,至于实地勘测,则全权交给了他负责。
“这个叫做目良的人,说不定有问题...”
宫泽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