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厄灵,闻着浓郁的血腥气,从视线的尽头,如潮水般涌来。
宫岛鬼次郎没有去用那几颗仙豆,因为毫无意义。
为了解决东阳邪,他体内的式已经消耗殆尽,这些仙豆虽能补充,但那时厄灵早已扑了上来。
时间完全不够。
这一刻,他回顾一生,走马观花,想起自己也曾是心怀大志的人。
犹然记得初次成为除灵师的那天,他曾发宏愿势必为除灵奉献一生。
可当亲眼看见挚友被厄灵残忍的分尸食肉,他的内心逐渐产生动摇,而直到女友怀孕之后,他更加惶恐,担心自己死后,老婆将一无所依。
至此,他放弃了理想,成为了暗部的一员。
暗部虽然也活在刀光剑影中,但相比较直面恐怖的厄灵,风险性可谓是直线下降。
但宫岛鬼次郎知道,这里的风险也只是相对而言,他的处境还是没有改变。
他随时会死亡。
他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心中不免怀疑,当初选择进入暗部究竟是对是错?
他心中早有答案。
但为时已晚。
当成为暗部成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回头路可走。
不止是暗部对其成员身份上的桎梏,还有那一条条美其名誉规矩,实际形似威胁的条例。
他若背叛暗部,他的妻子,亦或者孩子,将会遭遇“意外事件”。
至此,光这一条,就把他的后路彻底锁死。
他终日陷入了比之前面对厄灵还要深度的惶恐里,生怕泄露一点消息,就为老婆孩子带来杀身之祸。
为此,即便是睡觉,他要都要缠上布条,以免说梦话泄露消息。
这毫无疑问是种折磨。
而如今,这种折磨终于要消失了。
他也终于要解脱了。
只是,在那铺天盖地的厄灵冲杀过来,把天空陡染成一片黑蒙蒙时,他脑中忆起老婆孩子的照片,不免有些遗憾。
他睁开眼,眼帘中,漫天的厄灵如同雨点一般落下,猩红的眸子露出嗜血的光。
他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好想再见你们一面抱歉了”
他重新闭上眼,静候死亡的来临。
钦!
一声清脆刀吟。
紧接着便是无数看西瓜一般的声音,紧闭双眼等候死亡的宫岛鬼次郎微微一怔,察觉到了脸上腥臭的血水。
下意识睁开。
一手持刀一手握枪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浑身浴血,每一刀,每一发子弹,都将精神的厄灵打成了血水肉沫。
“宫岛先生,面对厄灵如果要等死的话,在下的建议是直接含枪自尽,而不是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分食,这是一种折磨。”
耳边传来十三号的略显轻松,又有些开玩笑的语气。
宫岛鬼次郎愣了半响,神态中出现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随后便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下次我会吞枪自尽的。”
他又注意到十三号腰间系着的塑料袋,里面有一些食品包装,问道:
“找到食物了?”
“嗯,您说的不错,这个世界把现实世界的食物也复刻了,我喝了一罐可乐,确实是那个味儿。”十三号挥刀的频率愈来愈快,又说道:“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聊这些的时候,您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被厄灵偷袭了?”
“嗯”宫岛鬼次郎当然不会把东阳邪的事情说出来。
“还能行动吗?”十三号又问。
厄灵太多,经过几次的战斗,他现在一个人应付也有些吃力了。
“勉强可以。”宫岛鬼次郎盯着那几粒地面上的仙豆,顿了一顿,又说道:“给我争取两分钟。”
“撑不了这么久,宫岛先生,可能要冒犯您了,请别在意。”
十三号说完,左手握枪对着前方宣泄子弹,右手刀刃该为刀背,准确无误的插进宫岛鬼次郎的腋下,然后轻轻一挑,将他直接挑到自己后背,紧接着被这个上级,脚步肌肉猛然发力,如弹簧一般弹射了出去。
轰然一声,又重重落下。
这一跃,竟然有足足三十几米远。
十三号继续重复跳跃的动作,直至完全逃脱了厄灵的包围圈。
两人在一处僻静角落停下,十三号喘着粗气,即便是他,以这种姿态跑路也是相当耗费体力。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可太累了。”十三号扔下冬雪和白牙,把装有食物的塑料袋扔给宫岛鬼次郎,便四仰八叉的倒在地面,望着沉郁的天空喘气。
“嗯”宫岛鬼次郎打开塑料袋,随手挑了个面包嚼了起来,半响,他说道:“你为什么救我?”
“啊?”十三号楞了一下,疑惑道:“你是我上司,救你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么?”
宫岛鬼次郎沉默,口中的面包味同嚼蜡,他抬起头,盯着十三号的眼睛说:“那如果我不是你的上司呢?”
“不是我的上司?”十三号微微蹙眉,心中意识到什么,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回答我的问题。”宫岛鬼次郎没有解释。
十三号坐起身子,摊摊手道:“就算你不是我的上司,我也一样要救。您不是说过吗,我们暗部成员是理想主义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宫岛鬼次郎一时沉默无言,心想自己这本是唬人的说辞难道还真被这个单纯的家伙听进去了么?
心中微微叹息,对待十三号,这一刻他的心里有那么一丝的愧疚。
内心甚至升起了想要把所有真相全部告诉十三号的冲动,但一想到妻子孩子的面孔,他强忍住了这种冲动。
毫无疑问,若是因为他,而导致上层的计划出现差池,他,包括他的家人,都将面对无法承担的后果。
宫岛鬼次郎强忍住冲动,走近拍了拍十三号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十三号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略微觉得眼前的上级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的细节,他又说不出来原因。
只当是这位上级死里逃生后,感悟了什么新的人生意义吧。
“话说回来,虽然这个灵界复刻现实世界的食物,但是味道似乎很难吃。”宫岛鬼次郎嚼着面包,表情有些痛苦。
这个面包和屎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有外表了。
这是宫岛鬼次郎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真有这么难吃么?”十三号不太相信,毕竟他现在超市喝的可乐全是百分百纯正。
从塑料袋里撕开一个和宫岛鬼次郎手中一样的面包,尝试的塞进嘴里。
蓦的,十三号的脸直接绿了,他一口吐了出来,然后盯着包装纸袋上的生产日期,万分无语道:
“宫岛先生,这个世界,似乎连过期食品也复刻了”
待宫岛鬼次郎能略微活动,并使用咒式后,两人再次赶路。
沿路遇到几只零星的厄灵,被十三号很快解决,为了不让血腥味儿吸引更多而厄灵,所以毁尸灭迹的工作就交给了宫岛鬼次郎的腐蚀领域。
两人相辅相成的配合下,一路还算平静,直至快要接近地图上,初阳那只厄灵所标记的地点时,周围的波动顿时诡异起来,这让两人也越发的谨慎。
“别动!”在将要踏足一栋拦在路道中间的建筑时,宫岛鬼次郎忽然抬手拉住了十三号。
“怎么了?”十三号心里一紧,心生警惕,却发现周围似乎并无异动。
“这里被施放了咒式领域。”宫岛鬼次郎蹲下身,手掌摩挲着地面的细细泥沙。
十三号一愣:“可是这里没有关于式的波动”
宫岛鬼次郎摇头,解释道:“咒式内领域可以提前释放,并隐去式的气息,除非是同类型的除灵师,否则很难察觉。”
说完,他手指沿着地面,呈直线摸索,旋即眼眉一皱,起身示意十三号退后几步。
然后咬出指间一点血,一边结印,一边道:“当遇到会使用领域类咒式的人时,最好的办法,是在他未曾使用领域前解决掉他,否则当领域施展出来后,效果会异常难缠。而另一种,则是我们这种同类型作战,用领域抵消领域。”
他的脚下升起一抹绿色阵图,赫然是腐蚀领域的效果。
旋即,他一步踏入建筑中。
红色火光出现,熊熊的烈焰陡然燃烧,把整栋建筑淹没于火海中。
十三号瞳孔一缩,如果刚刚没有宫岛鬼次郎的阻拦,他要是贸然踏入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视线里,宫岛鬼次郎的腐蚀领域阻拦了那熊熊的烈火,两者似乎在纠缠,冒出呲呲呲的声音,以及诡异的黑色浓雾。
终于,似乎是宫岛鬼次郎的领域更胜一筹,那烈火形成的领域逐渐黯淡下去,只有零散的火星,直至被绿色的腐蚀领域完全抵消。
“不愧是宫岛先生。”十三号微笑。
宫岛鬼次郎瞥了他一眼:“别拍马屁了,这个领域在这里布置了有七天左右,其内的式只剩初始的一半不到,否则没这么容易解决。”
顿了顿,他皱眉呢喃了一声:“七天前”
十三号微微一愣:“七天前,貌似也是星野在奈良市搞事的时间。”
宫岛鬼次郎点头,皱眉说道:“看来他是和同党一并来这里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个地方,并且还布置了领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三号不由说:“初阳说过,这里有庞大的能量波动,而星野的意思,是让我们来毁掉这个世界的卵难道这里就是那枚卵的位置?所以他在这布置领域,很可能是为了防御厄灵。”
宫岛鬼次郎沉吟片刻,点头道:“或许是吧,总之一切小心,那家伙是个极端危险的恐怖分子。”
十三号应了一声,脑中浮现出星野的照片,以及那股没来由,对他的无穷尽杀意。
如果这家伙就在前方不远处,那他,是否又知道自己的身份几许?
十三号很期待。
“对了,十三号,见到星野后,不要有任何废话,直接杀了他才是正理,明白么?”宫岛鬼次郎忽然提醒。
“直接动手?”十三号楞了一下。
宫岛鬼次郎点头:“没错,直接动手,这个家伙诡计多端,只有真正的解决他,才能避免任何意外的情况发生。你应该知道,你的失忆,就是他所造成的。”
“”十三号沉默,关于这点,宫岛鬼次郎早就告诉过他,但也正是如此,他想搞清楚自己和星野的关系以及自己对他的无穷杀意,又从何而来。
“我知道了,我会这么做的。”十三号应和。
宫岛鬼次郎不在说话。
两人沉默的向地图位置靠近。
“有些奇怪,竟然没有厄灵出现了。”十三号眼眉微蹙,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宫岛鬼次郎也附和点头:“按照我们先前遇到厄灵的频率,几乎是每隔一段路都会遇到几只,可现在走了大半,竟然一个也没有,有些古怪。”
两人说话的同时,忽然察觉到了更古怪的地方。
他们的声音,随着语序,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遥远
“宫岛先生”声线被拖长,十三号神色震惊,他竟发现自己的位置与十三号的距离在不断拉远。
可他明明没有走动!
发生了什么?
宫岛鬼次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瞬间明白过来,不过此时他和十三号的距离已经拉得相当长远,他只得喊道:“十三号,领域,还是领域!”
十三号没听清,他脚下踩着的地面仿佛自己能够走动,以极快的速度拖着十三号消失不见。
宫岛鬼次郎神色震惊的同时,亦阴沉如水,他深呼一口气,仔细盯着周边应地面自己移动,而不断变换的建筑,沉声道:
“难道这又是星野同党的领域?不对,绝对不是他的同党。不说之前和那烈火领域效果不同,光是把这领域藏得如此隐蔽,让我都没发现,实力至少也是特级特级会成为星野的同党?这绝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是星野,那么施加这个咒式的人是谁?”
忽然,宫岛鬼次郎咽下一口唾沫,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慑。
“不会是那么卵吧?”
从东京开始的咒术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