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彬啊,”朱琦皱着眉头摆弄着浓烟滚滚的火堆:“你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连彬看着地上细小的火苗,声音浑厚但飘忽:“我八岁那年,父母因为想保住家里的地被地主找人在家中活活打死,我被义父救了下来,带到了韩家庄,八岁之前说实话,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这几年过得日子,算不上好算不上坏,只是为义父做事。”
连彬断断续续的说着没头绪的话,朱琦也没有去打断他,等到连彬静了下来,朱琦却是没有管他,转头看着朱重八问道:“老八,刚才我跟阿彬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你觉得,应该怎么样,才能做到那种地步呢?”
空中有风的声音,地上有火在转动,朱重八皱着眉头看着朱琦,断断续续地说:“将那些元人赶走,全天下的人都是平等的……将那些贪官杀掉,对于鱼肉百姓的人不留余地,处以极刑,让老百姓都有饭吃……”
朱琦瞥了一眼靠过来的徐蕊跟韩书云,想了想便没有去管她,韩书云的性格并不能让她在朱重八的霸业路上起到什么阻碍或者帮助的作用,徐蕊跟自己是一起来的,对于这些应该也无所谓。
朱琦看着连彬的脸,缓缓说道:“老八你说的没错,这些在大体上都是没什么错误的,但是如何让全天下的人都是平等的呢?如何让贪官不贪,让百姓都有饭吃呢?”
连彬的脸上露出的疑惑的表情,朱重八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夏日的夜晚也还是会有几声蝉鸣,有带着泥土从地底下爬出来的知了猴,缓慢的往树顶爬去,这些知了猴在树根上汲取养分,等到成熟的时候,便会爬到树顶,将自己的外壳褪去,展开自己的翅膀,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朱琦拿了一根细树枝,猛的一刺,将那个知了猴串在树枝上,在浓烟中的火苗上细细的烤着。
朱重八试探着说:“若是驱赶元人,我们要拉起人来。”
朱琦打断道:“如何去拉起人来呢?或者说,老八,你觉得韩山童是怎样拉起的这三千人呢?”
朱重八又陷入了沉默,思考了起来,韩书云与连彬见朱琦谈起了韩山童,脸上的悲伤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朱琦也很无奈,现在正是让朱重八理顺日后道路的时候,虽然会伤到连彬,但是这个关口,便也顾不上这些东西了。
徐蕊并不是一个愚笨的女人,看朱琦今天总是在提点朱重八,便也明白了什么,但是心中对于朱琦将这些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说出来,却是感到有些莫名的害怕。
徐蕊悄悄的走到朱琦身旁坐下,右手攀上了朱琦的耳朵:“朱琦,你说这些是想干嘛?”
朱琦听着徐蕊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心中也是一愣,不应该啊,这徐蕊整天不是逛街就是养生,还能听得懂自己在朱元璋道路上埋下的想法?
难道这女人一直在装傻?
朱琦鸡皮疙瘩猛地从胳膊上窜出来,如果这女人一直在装傻,那之前自己对徐蕊分手的不确定性和徐蕊生病的怀疑基本上就能落实了,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人要么一直抓在身边,要么就让她不敢对别人说什么。
但是如果按照这种猜测,徐蕊的这种慕强性格自己应该怎么去把控?
朱琦也惆怅了起来。
难道只能保持自己的不败然后色诱吗?
想到这里朱琦的拳头微微硬了起来。
朱琦转过头看着徐蕊红红的嘴唇,一阵恍惚,仿佛有大红的牡丹花瓣在额头缓缓滑落,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丝丝细雨,衣服黏连在身上,让朱琦的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朱琦转过身来深呼一口气,微笑着看着徐蕊:“你想念之前的生活吗?”
徐蕊眼睛猛地睁大,双唇微张,紧紧地抓住朱琦的双臂,急促地说道:“你知道怎么回去吗?我真的快忍不了了!呜呜……”
朱琦没想到徐蕊竟然精神已经紧张到了这种地步,心中不免难过了起来,说到底,徐蕊也只是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小姑娘,突然来到了一个动不动就杀人劫掠的地方,每天也只能在路上风餐露宿,能冷静的撑到现在才是令人敬佩。
朱琦将徐蕊搂在怀里,慢慢地拍打着徐蕊的后背,直到徐蕊由呜呜的哭声变成了小声的啜泣,才将徐蕊扶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回去。”
徐蕊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又开始将头埋在朱琦肩膀上哭了起来,朱琦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抱着徐蕊,看着远处的虚无。
说起来,不止徐蕊是崩溃的,朱琦其实也是害怕的。
徐蕊的崩溃是对于这个世界所有规则的难以接受以及自身的无法改变,而自己的害怕是什么呢?害怕无法好好保护徐蕊吗,还是害怕因为自己仅仅是个小人物可能不仅对朱重八的霸业帮不上忙,反而让朱重八走了弯路?
朱琦深深叹了一口气,耳旁朱重八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二哥,韩山童是用信仰以及物资聚集起来的这三千人。”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吗?朱琦心中深深赞叹,即使只是蛛丝马迹,就能总结出事情最底层的逻辑。
看来之前出于对朱重八的保护而事事自己冲在前面还是不对的,像朱重八这种时代的弄潮儿,还是要让他多经历的,毕竟自己虽然是来自后时代,有无数先贤总结出来的经验提供使用,但是对于亲自经历来说,还是要寻求这种世界上最强的人的帮助建议的。
朱琦抱着徐蕊,转过头去,微笑着看着朱重八,眼中的认同化作了朱重八脸上的笑容,朱琦点点头,说道:“老八,你觉得韩山童为什么失败呢?”
朱琦话音落下,没等朱重八回答,连彬与韩书云却是投来了愤怒的眼神,见朱琦并不理会,韩书云爆喝一声竟然冲了过来要与朱琦拼命。
“哼!”朱琦一声冷笑:“刚才你爹在那人手上时,也没见你如此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