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祥春不愧是京兆府最上乘的绸布庄,徐卢氏一进门就被店里那林林总总的各式布料晃花了眼,门内左手边是一排做得高高的架子,挂满了各种面料的成衣,右手边是柜台,台面上有一半摆着整整齐齐的几十匹缎子,店堂靠里端是一溜长桌,各种布料更是摆得满满当当。
徐卢氏轻咳一声,吩咐老妈子和丫鬟:“玉嫂,小桃,你们便在这里候着吧。”既然天上掉下个便宜儿子送孝敬,自然是不拿白不拿,一会多挑些好的再说,但是还得先把门堵住,省得这便宜儿子到时候开溜。
这时才是上午时分,店里却已有不少客人,几个伙计忙里忙外地招呼着,根本无暇招呼徐子桢他们一行人,柜台后坐着个少妇,模样很是俊俏,看那样子就是这里的掌柜,她见伙计俱各忙着,便起身出來笑眯眯地迎上了徐子桢:“客官是要买布料还是做衣裳。”
徐子桢淡淡地道:“都要。”
女掌柜年纪不大眼光却毒,徐子桢虽然风尘仆仆不修边幅,,他已经很久沒刮胡子了,腮边已长了一圈密密的络腮胡,但那股器宇轩昂的底子却是掩不住的,而且徐子桢穿的袍子还是李珞雁特地为他做的,领口袖子衣襟等处都缝着上好的狐腋皮,油光水滑质地绝佳,便是一般有钱人也未必能买得到这等货色。
徐卢氏虽说小农出身,可这几年也长了不少见识,徐子桢有钱沒钱她心里早就有底了,所以她压根就不怕这小子沒钱付帐,一双眼睛自打进了店就沒停过,她儿媳妇和那老妈子包括丫鬟也四下踅摸着。
女掌柜笑得越來越甜,一指柜台上那些缎子道:“客官不妨看看这些料子,这是”
沒等她说完,徐子桢已点头道:“嗯,倒是上好的蜀锦,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包起來。”他手指连动,已选下了四五匹。
女掌柜一愣,随即笑得象朵花似的,叫过一个伙计包了起來,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金主,价都不问就要了,今天怕是要开个大张。
徐卢氏也愣了,她本來只想打个秋风而已,沒想到徐子桢居然这么大方,倒把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儿啊,只随意扯上几尺便是了,何用买这些。这可不得费许多银两。”
徐子桢笑笑:“钱赚來就是花的,眼下已是二月,娘身上这袍子已嫌厚了些,趁着天还沒变暖先做下几身春装,回头说换就能换得。”说到这里他扭头对徐卢氏的儿媳妇也笑了笑,“嫂嫂也莫客气,哦,还有玉嫂和小桃的衣裳也有些旧了,索性一起选几匹料子吧。“
“呀,还有我们的。”儿媳妇和老妈子小丫鬟一脸惊喜。
徐子桢爽朗一笑:“当然。”话沒说完他脸色忽然一变,有些尴尬地对徐卢氏道,“娘亲您先选着,我这肚子不知怎么孩儿先去方便一下。”说罢问明茅房位置,匆匆而去。
徐卢氏刚拿着一匹料子在看,顿时停了下來,这时候她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万一徐子桢一去不复返怎么办。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沒多久徐子桢就回了出來,她这才继续放心地选了起來。
几个娘们就象耗子掉进了米缸,不论蜀锦还是丝绸或是缎子面,但凡看得好的全都要了,沒一会功夫已选了小山也似的一堆。
徐子桢还是笑吟吟的,那神情真象是在孝敬自己亲娘一般,而且还不时出主意说这个那个的,又过了会他看看四周,问掌柜的道:“你这儿能现做吧。先给我娘和嫂嫂量量尺寸,就着你铺子里最好的料子做几身來。”
女掌柜当即答应:“哎,这就给您叫來。”说完扭头冲里端叫了一声,却见一个老裁缝正在给一个老者量着尺寸,听见掌柜的叫他倒是应了一声,可那老者象是要求颇多,一下子还走不开來。
徐子桢跟着看了过去,差点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那个被量着尺寸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神神叨叨的老头。
妈的,真跟老子打配合來了。
徐子桢暗自嘀咕,嘴里却不满道:“掌柜的,您稍快些,我还要陪我娘亲去吃饭呢。”
掌柜的赶紧赔笑:“这就來,您请稍等。”
徐子桢不耐烦地道:“这么着吧,待会儿这些料子我也拿不了,您先派俩伙计给我送回京兆尹府里,等我娘亲量完尺寸我一并结帐。”
掌柜的愣了一下,不过并沒有细问他和京兆府尹什么关系,指派了两个伙计从后院拉了辆车出來,将选好的布料都搬到车上,这边徐子桢自然让大野“带路”,引着俩伙计走了。
那裁缝一时还过不來,徐子桢手按肚子不耐烦道:“您让他快些,我还得再去趟茅房娘,您再看看这儿的成衣,倒也做得挺好。”
徐卢氏不以为意,接着看布料和衣裳,徐子桢匆匆地又來到了茅房,才到门口就四处望了一眼,确定沒人后紧赶几步一纵身跳了起來,手搭院墙稍一使劲就翻了过去,很快消失在了墙外幽深的巷子里。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老头终于量完了尺寸,只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最终还是走了,那裁缝过來刚要开始给徐卢氏量尺寸,老娘们忽然醒悟,便宜儿子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沒回來。
不光是她,连掌柜的也感觉到了不对,叫过一个伙计低声嘱咐了一声,那伙计快步跑向屋后,沒多久又跑了回來,神色慌张地道:“掌柜的,茅房沒人。”
徐卢氏和掌柜的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掌柜的那张俏脸说变就变,一挥手间那些伙计全都围了过來。
“这位夫人,令郎走了,那您看这帐是不是您给结一下。”
徐卢氏到这时都不信徐子桢是骗子,可左等右等却沒了人影,她那张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管掌柜的,转头对老妈子低声嘱咐了几句,老妈子玉嫂撒腿就往外跑。
伙计也不拦她,只是围定了徐卢氏不动,掌柜的也是一改刚才的热情,冷冷地瞪着她。
徐卢氏并不慌,反正布料都送去了府里,自己要真是被人骗了的话大不了让人把布料送回來就是,难不成这区区商户还能为难自己么。自己的亲儿子可是堂堂朝廷命官。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玉嫂忽然气喘吁吁地奔了进來,脸色很是难看,吃吃地道:“老太太,布料沒送去府里。”
“什么。”徐卢氏终于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來,脸色煞白如纸。
就在这时门外又跑进两个人來,正是刚才送货的伙计,两人额头上都有一个明显的肿包,一进门就哭道:“掌柜的,带路那小子把咱俩拍晕了,连车带货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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