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阳光,我好像许久都未曾见过了。”他背对着我,淡淡一句。
“是你叫我来的?”我声音有些颤抖,侧过脸去想要好好打量打量他。
“江九处处都不安分,你也敢只身前来,”他笑了笑,转过身来,“还是那么勇敢。”
我稍稍一愣,的确是他,我记得他的模样,尤其是那副熟悉的眉眼,奸邪,我总是会想起这两字。
“你有我想要的真相,我自然会来。”我侧目,淡淡道。
“真相?哈哈哈,”他扬了扬嘴角,好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你想要真相?什么是真相?”
“有关楼兰,有关墨怀瑾,有关一切的阴谋!”他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多头,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我咬着后腮,一字一句道。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他笑了笑,仰起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我突然浑身一震,那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竟像极了洛殷离,“那日渎川,绑架你的人就是我,不过这件事他并不知晓,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果然是他,我心底已经起了疑心,却不敢证实真的就是他,“墨怀瑾他视你为密友,而你却背着他做了天大的谋逆之事,祁朝与楼兰也是因为你这个叛党才有了那么多嫌隙。”
“谋逆?真好笑,”他的笑容突然消失,紧盯着我的眼眸活像个猎豹,“从头至尾,我就是想要你的命,要你和洛殷离的命。”
“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只是一味地摇着头:“我与你无冤无仇。”
“我就是想看着你死,我多活了这一年,就是要亲眼看着你和洛殷离一起死。”
“不会的,”我的心已经汹涌澎湃,“你若真想让我死,你就不会在我腰上系了绳子!”我现在还记得当我坠入悬崖的那一刻腰间麻绳紧紧勒住我的痛感。
他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我就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我就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
“你到底是谁?”我现在十分笃定我与他绝对不是一面之缘的关系,我抖着唇,声音也已经颤抖起来:“你究竟是谁?”
他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烂草垛上,仿佛支撑整个身子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末了才淡淡道:“从小,母后便告诉我我是所有孩子里最年长的,一定要给所有的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更何况我生下来就是东宫太子,注定要经历腥风血雨。”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不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看着那张越看越与洛殷离相似的脸,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重。
“我努力做了,对他们而言我都尽力礼敬有加,后来懿母妃怀了孕,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母后慌了神,我知道他在怕什么,懿母妃夺了父皇所有的宠爱,所以母后害怕来日懿母妃生了皇子而危及到我的地位,”他冷若冰霜的眼睛突然看向了我:“不过懿母妃还是生了个公主,一个十分可爱、懂事、活泼的小公主。”
“她虽然只是个公主但父皇极喜爱她,我经常听到宫人们说五妹生得美丽可爱,一股子机灵劲儿十分讨人喜欢,后来我见到了她,她的确惹人疼爱,后来我也越来越喜欢和她一起玩儿,甚至超过了盛念,盛念十五岁便离开了母后去楼兰和亲,而五妹却可以永远留在父皇与懿母妃的身边。”
“所以,”我僵着身子,如同木偶般:“你是先朝的三、三皇子?”我知道洛殷离并非太子,而先帝的太子就是皇后的三皇子。
他并不理会我,只是自己一人陶醉在旧时的记忆里:“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你听说蓝亦安被困雪山,急吼吼地便去到处求人。”
“当然。”
“为什么?蓝亦安对你这么重要?”
又是同样的问题,我有些恼:“他是我的兄长!难道我关心他不应该吗?”
“兄长?哈哈哈兄长……”他又笑了起来,然后便恶狠狠地盯着我:“那你为什么要将利刃刺进我的胸膛?”
什么?我愣住,已经丧失思考的能力。
“就是在这儿,”他突然起身,紧紧攥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前胸上:“你将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我的身体里这些你都忘了吗!洛泱,你好狠的心,我当了你十八年的哥哥!我对你的好甚至超过了盛念!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我吓得一把甩开他的手,无助地摇着头节节后退:“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虽极力否认着,可我的头却越来越痛,洛泱?什么洛泱?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他的脸已经狰狞,直接扳过我的脸。
“放肆!”侍卫闯了进来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
“皇后娘娘,哈哈哈哈……”他近乎疯癫,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吼着:“蓝家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小姐!蓝亦安也从来都没有妹妹!你这个皇后娘娘究竟是在给谁活着?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胡说……”我喃喃着,这不可能,我怎么就不是哥哥的妹妹了,我怎么就不是蓝家的女儿了?
“我告诉你,一字一字地告诉你!你不姓蓝!你姓洛!你是皇家的女儿,你是父皇的五公主!你知不知道你日日唤着的夫君就是你的八哥,你的亲哥哥!”侍卫已经将他制服在地,他只能跪在地上怒吼着:“父皇他对你这么好,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懿贵妃吗?你就是祁朝的罪人,是父皇一辈子的耻辱!”
“你闭嘴!你闭嘴!”我捂着耳朵脚底一软跌倒在地,耳边充满了嗡嗡的声音头痛欲裂。
“不过也好,我也算是报复你了,真有意思,你和他相爱的时候不能在一起,后来可以相爱了你们两个却都失忆了,”他冲我狰狞地笑了笑:“看着墨怀瑾死不好受吧?那是你最爱的男人,你却让他在你的怀里死去了,这应该就是老天对你最大的惩罚……”
“墨怀瑾、墨怀瑾……”我浑身颤抖着。
“忘记可真好啊,”他跪在地上,似乎已经毫不畏惧侍卫抵在他喉管的雪刃,他忍着脖子已经被划破的痛,艰难着扭过头望着那小窗里的阳光,淡淡道:“为什么老天这么眷顾你,明明那个恶人是你,你却能忘得一干二净,却让我永远记着这段儿最黑暗、最恐怖的记忆,若我也能忘一次就好了……”
我蜷缩在角落,双手捧着头,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我呆呆地看着天乐已视死如归的模样,眼前已越来越模糊,意识仿佛也没那么清楚了,十八年的记忆仿佛突然如开闸的洪水朝我涌来,我突然好想睡觉啊,我闭上了眼,困意越来越重,在我睡着之前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他的声音:
“泱儿,三哥会一直保护好你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