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儿!”
恍惚中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唤着我的名字,若不是见到泠鸢和云锡哥哥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绝对以为这是幻觉。
我不是叫他们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泠鸢看到了躺在我怀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的洛殷离,十分震惊。
“泠鸢?云锡哥哥!”我恍然回过神来,拼命抓住泠鸢的衣袖,“快去找人!快去找人啊!”
“阿泱!”
“云锡哥哥!快去、快去找人,快找太医、找郎中,救救他!救救他!”我紧紧攥着他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扶着他已然全然无力血色全无的脸颊,仿佛是见着了根儿救命稻草。
“阿泱,已经来不及了!起来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把他就这么扔在这荒漠之中?四周皆无人景烁也不知何时会回来,我若一走那洛殷离必死无疑!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快去找人啊!”我颤着唇。
“阿泱!”
“云锡哥哥!”我轻轻放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跪倒在了云锡哥哥面前面前,也来不及站起便拽着他的衣袖,眼前模糊泣不成声道:“快去找人啊!救救他,他是皇兄啊!是、是皇上……”
“先去找景大人,去找郎中!去羌城找最好的郎中!”
“阿泱……”身为祁朝子民救护天子是第一要紧事,可云锡哥哥的语气更多犹豫不决。
“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逃走的机会了。”
我浑身一震,云锡哥哥的话猛然点醒了我,我的身子整个僵住。
是啊,此次机会千载难逢如若逃离祁朝那再无人将我待会隐都了,而我若继续留在这儿那唯一的下场就是和此次死里逃生的洛殷离回到皇宫,若他死了——那我也会作为祁朝的庶公主被带回去,或许继续留在宫里、或许找个偏远之地如冷宫的府邸安度余生,又或者会被下一任新皇帝送去和亲。
可是、可是洛殷离此时就这么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我留在这儿或许他还有活路,如若他是因为我走了而死去——那我此生难安。
“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会死。”末了,我缓缓嗫嚅道。
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云锡哥哥缓缓的一句:
“大概会。”
大概会……我近乎是在一瞬间做了决定,我踉踉跄跄站起重新扶过洛殷离下定了决心:“我不能走。”
“泱儿!”泠鸢大惊。
“你们快走吧,泠鸢,这是你逃走的最好的机会了!”我死死咬着唇,拼命忍住再一次夺眶的热泪:“云锡哥哥,今生所约阿泱不能赴,只求、只求你能带着泠鸢回楼兰,也算、也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云锡哥哥没有答话,我紧紧阖上眼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保护好泠鸢,把她送回楼兰。”
“泱儿!”
“快走吧!”
“快走!”我用尽了全力撕心裂肺才吼出了最后两字。
最终他们还是走了,只有他们走了我才敢缓缓抬头看着那个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在天地一色的大漠尽头的白色身影。
云锡哥哥、云锡哥哥……
云中锡,溪边钓,涧边琴。
我突然想起了此句诗,云锡哥哥,你用尽全力呼唤声声阿泱,我也同样也想这样永远声声唤你云锡,可是这世间果真就是命运捉弄、造化弄人。
对不起、对不起……
想了没一会儿我已经被大漠的毒太阳晒得浑身酸软神志模糊,我的身子软软趴下,唯一的力气就是去抚洛殷离已经没有温度的脸颊,额头紧紧贴住他的额,心在滴血的感觉让我越来越眩晕,记忆把我带回了从前那片欢声笑语中。
皇兄,我陪你。
这是我心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额上布满冷汗,终于支撑不住斜倒在了他的身上,耳边听到的最后声音就是远处十分恍惚的马蹄声和呐喊声。
好像是景烁的声音……
我突然心安了,手下意识一松,后脑勺无力地重重磕在大漠滚烫的土地上。
只有手里冰凉的感觉在告诉我我们两个的手还紧紧抓在一起。
我做梦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梦中梦到从前的记忆。
我看见了宽阔无垠的无边草原,我记得在我十四岁那年是我第一次到隐都郊外的无边草原上。
那时我跟洛殷离感叹无边草原的宽阔宏伟,他则潇洒地坐在草地上叼着根芦苇草眯了眯眼回答我:
“是啊,这里的草原北到塞罕坝,西面还直接连着西凌和楼兰呢。”
灿烂的阳光恰好洒在了他白皙的脸颊上,就仿佛是个从仙界下来的美男子。
“楼兰?你是说这片草原连着楼兰?”那时我便已经期待有一日能去楼兰一瞧,所以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眼前一亮。
“对啊,那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十四岁那年一提到自由自在的楼兰眼前一亮满眼期待的似乎不止我一个。
“唉,真好!”我那时调皮地躺在了草地上鼻尖都是草地的芬芳,也不顾身上穿着母妃刚命人给我裁的小裙子满地打滚:“成天待在宫里,拘束死了。”
“今年秋日你便可以去参加塞罕坝围猎了,很好玩的。”
“是啊!以前便经常听你们说起,”我咯咯的笑着:“这下终于可以见识到了。”
“对了八哥!”我那时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教我骑马吧?”
“骑马?”
“对啊,就是像那些将门之女一样,我也要骑马!”
“你是公主,学什么骑马。”
“我就要嘛!”拉起他的手我便开始了撒娇,从小打到我知道这一招对八哥最管用:“我学会了骑马,以后围猎不也可以和八哥一起在草原上策马了?”
“属你调皮。”他笑着起了身走到了一旁黑色的骏马旁:“来,教你!”
“嘻嘻!”见自己的诡计得逞,我笑眯眯地便跑了过来。
“这马野性大,小心点儿!”他将我扶上了马,手里紧紧攥着缰绳嘱咐着骑马的各个技巧。
“知道啦!”我嘴上应付着,心里却想着该怎么让他松手。宫里人人虽都夸我是个才女,可我从小便是个调皮的,哪里有什么野性不野性的?我平日里见几个哥哥们在骏马上飒爽英姿,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骑在马上,想着平日里他的动作,便装模作样地两腿一夹,还不忘拍拍马屁股。
许是受了惊的缘故,再加上骏马认生,只见它突然急转马头,前蹄一抬便是两米高。
“啊——”我大吃一惊,吓得尖叫起来嘴里都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了,接着重心一个不稳便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眼看着马蹄即将踩到了自己,我只能紧紧闭上眼,可意料中的疼痛便没有出现,自己身上反而是温温暖暖的。
一睁开眼,便是他的脸。
只是他英俊的脸上布满冷汗,脸色煞白。
重重的马蹄踏到了他的腰上,他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了我,自己却痛得动不了。
那一瞬间我吓得不知所措,哇哇大哭之时倒是吸引了些人,这才将他抬了回去。
太医的话,伤了腰椎,大概是一辈子都不能行走。
不过奇迹般的是,半年后他竟然康复了。
虽腿脚还是有些不灵便,可自如行走已不成大碍。
这其实应该与一直细心照料的我有关。
即便他可以走了,我还是每日嘱咐了小厨房给八哥补身体,十四岁的孩子也不会下厨,我便是日日夜夜守在小厨房里,定时监督着他喝各类的汤药与膳食。
他的腿终于好了,甚至可以带兵打仗。半年里收复了西凌,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