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很想帮明月的忙,可现在那个东西陷在七不像烂泥一样的尸体里,他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觉得这样好看的一双手用来在烂泥尸体里捞东西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可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儿去从那么恶心的尸体里捞东西,宁唯想找找周身有没有树枝什么的,但昏暗灯光下,四周都是干裂的土地,连一颗老鼠屎也没有,只好作罢。
他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好像在新鲜的屎里捞东西一样恶心,修长手指拨开七不像胸口的一块块血肉,看到那个圆圆的令牌,一根手指拨来拨去不能把令牌弄出来,反而让他的手指沾了更多的血肉。
他终于下定决心的又牺牲了自己一根手指,将令牌夹了出来。
令牌一夹出来,他就忍不住呕吐了起来,看他呕的不能自己,明月也不指望他把令牌擦干净了,过去将他的袖口撕下来一截,垫着把令牌捏起来查看。
跟他们之前拿到的那个令牌一样,首先令人注意的就是它扑面而来的凶气,好似这不是令牌,而是一只凶狠的魔兽,对拿着它的人怒目而视!
正面也如同之前的那个一样是一个人物,人像身穿甲胄,手中握着一把宝剑,粗狂的线条将人物的威严烘托而出。
背面是文字,写的是一首词:常耕清净田三段,定守无为舍一间,白牛眠露地,明月照山头。
词意跟第一个令牌差不多,就是一个人修身修心,悠然的生活,可这照山头,照的又是哪坐山头?
明月纳闷,一个人制作这样一件凶物,不管是正面的图还是反面的词,都应该不是随意而为,可他的意图是什么呢?
此时终于吐完了的宁唯凑了过来,在闻到令牌的血腥味儿时差点又吐了,好在给他压制住了,他看了看令牌,道,“这正面图案是增长天王,也是佛教二十诸天里第一重天中四大天王里的一位。可为什么要刻画这个?”
有了第二个令牌的出现,第一个令牌的出现就不能被视为巧合了,此时明月和宁唯心里都想:这该不会是三百多年前的玄武大帝长生留下的吧?
因为长生是个和尚,他对于佛教一定有着崇拜的成分,那在自己制作的法器或者一些东西刻佛教天王的画像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明月则想的更多,这令牌似乎是玄法游士下的什么禁制,可若是长生留下的,他必然是个玄法游士,至少会法术。
想到这里明月便有疑问了,因为法术是一种非凡的力量,拥有法术的人,就算他能力很差,学的法术在玄法游士中是最垃圾的,但就是这样最差劲的玄法游士也能轻松杀死一大把的凡人。
也许是为了平衡,每门法术本身就带有禁制,只要学了法术,就会自动立下天道誓言,杀一凡人减寿十年!
三百多年前,长生率领部众,平战乱而收服天下,他在战场杀死的凡人绝不在少数,足够让他当场毙命了。可他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反而在帝位坐到寿终正寝。
明月想到几种可能,第一,长生不是玄法游士,令牌也不是他留下的,虽然令牌有着很浓厚的佛教渊源,但世界之大不止长生是佛教出身,恰好有个佛教徒的玄法游士进入不归路而留下这个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长生是玄法游士,这个东西就是他留下的,他使用了什么秘术让他能够不受天道誓言的影响。用的什么秘术呢?可能是借了他后代子孙的阳寿,也有可能是在恶川之中他已经身死,从恶川中出来的那个并不是他,或者说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第三,长生不是玄法游士,这个东西是跟他有渊源的人留下的,至于什么渊源却无从得知了。
以三种可能,明月还是倾向与后两种,可不管是不是长生留下的,把令牌留在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还是说是自己多想了,令牌就只是被人遗失了,但不可能这么巧合的一个地方遗失一个吧?
两人再看不出什么,便决定先回去,但站起来后明月却对着风车的方向道,“躲的也够就久了,出来吧。”
那里有人吗?宁唯忙转头去看,却见黑漆漆的,看不到有什么。
而且明月话说出来后,那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但他看明月望着那里,眼神并不飘忽,她盯着一个地方,显然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那黑漆漆的地方正瑟缩着一个抱膝女子,她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那个女人不应该能看见自己的,可她的眼神看的就是自己,好似不受黑暗影响一般。
女子颤颤巍巍的站出来,走到昏暗的光影之下。
宁唯才看到这是一个纤瘦的女子,女子高鼻大眼,如水的眼睛中揉着害怕的碎光,声音也颤颤巍巍的,问两人道,“你、你们是人是鬼?”
宁唯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好笑道,“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
“我当然是人!”女子立马道。
在这条不归路,明月不敢不谨慎,虽然这个女子看起来无害,明月还是准备运用法术探查她的记忆,可她将无形的咒语聚在女子身时,却无法侵入她的大脑,好似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在阻隔着一样。
明月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子不是鬼而是人,但又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明月问道,“你怎么躲在这里?”
女子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神情有些凄然,眼圈含了泪珠,“我们本来是打算来这里抓精怪的,可、”
她的余光瞥向了地那团烂泥似的尸体,虽然觉得恶心但还是恨恨的瞪着它,声音带着哭腔,“可我们一进到这片沼泽就遇了这个怪物,我哥哥为了争取让我逃跑的时间,被它杀了!”
杀了,她说的只有两个字,但明月看她恨极了的目光,想来杀了的过程必然血腥残忍。
女子重新又对明月的目光,看明月的眼神里是崇拜和羡慕的,她和哥哥也算是比较厉害的玄法游士了,在这个怪物的手下却像个幼儿一般没有招架之力,而眼前的女子只用两招就轻松杀了这个怪物。
她不知道的是明月虽然只用两招,但却都是两门法术的极致,所谓高手过招也就是如此了,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极简的杀招对击,这也是七不像一开始就用自己最强手段的原因。
女子眼神带着点祈求,“我可以跟着你们吗?我、我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我也会法术。我、我还会做饭,我最会做饭了,我哥哥说我做的饭就是我们镇华来客栈的大厨也比不……”
说起哥哥她又开始伤心,语调的哭腔更浓,她甚至于祈求道,“你们帮我报了仇,我很感激你们,你们带着我,我一路可以给你们洗衣做饭,我、我只想活着出去......”
试问,在这样阴森恐怖的道路谁能拒绝一个求生的人呢,明月叹了口气,“跟我们走吧。”
明月一身冷霜气质,做事杀怪也狠辣,但宁唯知道她内心还是很柔软的。
不过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女子挺可怜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被这里吓怕了的原因,还是他除了明月对所有人都不信任的心思,宁唯对这个女子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三人回到小楼,却发现小楼中空无一人,黑暗,安静,好像这里从来没被人打扰过。
“他们都睡了?”
宁唯虽然这样问,但他和明月都知道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他们不可能一盏灯火也不点。
而且明月和宁唯两人跟了老者出去,元初一行人不可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去睡觉。
不可能在睡觉,那就是有事情发生了,“总不能他们都已经…”
宁唯没有接着说下去,可他没说出的那几个字明月也可以意会,被杀了!
明月几乎立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其他人不说,元初师兄还是挺厉害的,他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杀了。
就在这寂静无声之中,忽然响起一道鼓声,鼓声是从黑暗的房间中传出来的,沉闷如厚重乌云中的滚雷。
三人立即警惕,明月和宁唯没带火折子,幸好洛玉(刚才的女子)带着,但火折子的这一抹亮光,只能照出眼前的一点,并不能看到房间中到底是何人在击鼓。
三人只能进入房间,举着火折子一点点的往刚才那道鼓声的来源走去。
在房角的角落里,他们看到了一面大鼓,大鼓边沿还有陈年的血迹,不知道这大鼓是用人皮绷的还是动物的皮绷的,反正看的宁唯是一阵恶寒。
鼓面还画着一副画,画只有黑色,每个小点都是一个人的形态,密密麻麻足有百个,但都形态不一,有的举着酒杯开怀大笑,有的吃着身前案几的美食,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高谈阔论,中央还有歌舞弹唱的。
明月秀眉蹙起,嘀咕道:“群鬼夜宴?”
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是指这幅图了。这些小鬼并没有多高的法术,但数量众多,杀了一批还有一批,直到累的你筋疲力尽,再无还手之力,此时就会被他们丢进大锅之中,或蒸或煮,或煎或炸,变成一道道美食端他们的餐桌。
忽而又是一道鼓声,但这道鼓声却比刚才的响亮的多,这次是暴雨终于落下了,乌云散开,滚雷响彻云霄。
三人被猛的一吓,都倒退了几步,接着明月便看到鼓面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群鬼变的狰狞,向中央围拢,似乎在围堵什么,但并没有成功。
一道青烟从群鬼之中钻出来,脱离了鼓面,落在三人之前。
“师兄!”,明月见到元初,赶紧前两步问道,“你们没事吧!”
只是话音刚落,鼓面也追出一道黑烟,黑烟卷住元初的胳膊,元初刚才在鼓中定然已经耗费不少力气,他被那股黑烟卷住,竟没有力气挣脱。
眨眼之间,元初就要再次被卷进鼓中,明月抓住黑烟将元初扯出来,她则被黑烟卷进了鼓中。
宁唯大喊一声,只追出两步,鼓面已经恢复平静,黑暗的房间中只有逃出来的人的喘息声。
他看向元初,眼神焦急,询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刚才在鼓中已经折进去了五个暗卫,元初也几乎力竭才得以逃脱,而且现在他们需要恢复体力,不可能立即进到鼓中去救明月,但明月一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等他们恢复体力了,明月估计早就已经被丢进锅中了!
元初也心急如焚,但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渚莲拉住敲打鼓面的宁唯,“你冷静点!若把鼓弄烂了,那些小鬼出来,咱们都得死!”
“那又如何!”宁唯甩开她,对明月这个所谓的师姐更加厌恶,眼睛看向元初,“明月是为救你的,你怎么说?”
一路他看得出来明月的心思在他这个师兄身,他很气愤明月为了救她的师兄连性命也不顾,更气愤元初为了不被明月窥探,连靠近她都不敢!
元初也很想进去救明月,但是他现在进去不仅救不出来明月,连他自己也得死在里面,他劝道,“你先冷静,小师妹只要能撑一段时间,我们一恢复体力立即进去救她。”
“需要多久?”宁唯几乎是压制着心中要爆发的怒火,问道。
元初沉默了,他刚才的话也有些心虚,因为要恢复体力起码也要一个时辰,他们一行人在里面也撑不了这么久,就更别说明月了。
看出元初的为难,渚莲过来解释道,“她是我们的师妹,我们当然比你更不希望小师妹出事!只要我们恢复体力,肯定会进去救她的!”
宁唯嗤笑一声,他们会不会比自己更希望救出明月,还真是难说,他再次看向两人,开口,“我问,需要多久。”
此时宁唯一张俊美的脸庞已不是有明月在场时的和颜悦色,而是冷峻,连说话的声音也很冷,让人不敢忽视,不敢小觑。
渚莲和元初心中一震,这就是皇家威仪吗!一直以来宁唯都像个纨绔一样围着明月打转,让大家都以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五皇子,是个好拿捏的,但好拿捏的人会有这种气势吗?
“一个时辰。”元初回道。
宁唯知道元初选择不作为是正确的,可他唇角还是挂起一抹嘲讽,这就是明月心有所属的人,他自己的命终是大于明月的!
宁唯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元初和渚莲这里,看了眼还剩下的九个暗卫,其中一个是他的心腹,他假意看向众人,实则与他对视一眼,这一眼是在交代后事,他让暗卫把剩下的路走完,找到恶川中的秘密。
但他刚转身就被元初从后面打晕了。
明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是在现实世界了,001的声音传来,“主人,看来是我太急切了,您的历练不够,心智不坚定,在原生世界中长大,性格喜好都受到影响。在解密世界中还是走了原女配的路线,喜欢男主,为救男主而死。”
明月心里还没有缓过来,果然没有记忆的去经历一个世界跟有记忆的去经历世界是不一样的。
001也理解的没有去打扰。
要说喜欢元初,明月想了想自己的心境,也没有像原来女配那样喜欢的非他不可,换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眼看着被拉回鼓面里的。
不过任务还是失败了,明月叹了口气,问001道:“是不是没有奖励了?”
001立即鼓励道,“也不算,因为您虽然走了原女配的路线,但故事的结局却与原来的结局发生了很大的偏差,经过计算,剧情创新度为100%。”
我去!这都可以,明月的心情立即高涨,“那我能得不少钱啊,诶,对了,你跟我讲讲原结局和现结局,我怎么创新剧情了?”
见明月一下子复活,001扶额,“原剧情中您在沼泽中是死在七不像手里的,你们跟七不像出去并没有打死他,而是被他追的逃跑,正好遇了从鼓中出来的元初一行人,为了救下元初,你跟七不像同归于尽。
其余人拿到令牌再次路,在断情山和无辜岭中都遇到了生命之危,但好在虽都有受伤命却算是保住了,他们每杀一次怪就会得到一个令牌,最后在恶川中,解开了三百多年前的真相以及玄武皇室短命的原因。
在这一路艰险中,男主元初与女主渚莲有情人终成眷属,宁唯对女配没有像您穿过去那样的感情。您死后只有男女主伤心了几天,不过后面发生事情太多,大家便也都忘了原女配。之后从不归路出来,男女主成为当世大能和举世皆知的神仙眷侣。宁唯当了皇帝,娶了皇后及一众妃嫔,将王朝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现在的结局呢?”明月问道。
001:“现在的结局就比较惨了,您死在鼓中,宁唯想救您却被元初打晕,等他醒来你已经没救了。
宁唯知道你已经死在鼓中,在元初的催促下跟着他们一起路,过程跟原剧情差不多,在解开秘密后,宁唯没有从不归路出去,而是学起了玄法,翻开各种玄术典籍,企图用什么秘法复活你。
而元初因为对你的愧疚,也一直未跟渚莲修成正果,在清净峰中孤独终老。
渚莲则在梵禹城跟一个追求她的小师兄结婚生子,当了梵禹城城主。”
好吧,明月对宁唯的固执有点揪心,叹了口气,又问道,“恶川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001:“长生就是何延锡,当年他假死从灭杀中逃脱,一直避世与清净峰。后来世界大乱,他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就想到了不归路的终点埋藏着一把神器,用之则可定天下。
但他是玄法游士,受誓言的影响不能干预凡人的生死,于是他拿到不归路终点的神器后,便设计抓了栖息在恶川中的黑龙。
何延锡布置了大阵,强制与黑龙签下了借寿契约,于是何延锡相当于在大阵中身死,又借了黑龙的阳寿重生。
重生后的他是一个凡人,不用受誓言约束。
但借寿契约是用他子孙二百代的阳寿来还的,玄武皇室皆活不过五十岁正因为如此。何延锡知黑龙贪懒,契约到期后他不能亲来结束契约,黑龙一定会强行延期契约时间,贪得他子孙的寿命。
于是他在不归路放置了四个令牌,只要他的后代拿着四个令牌到恶川中开启他留下的阵法,就能结束契约。
为防令牌被别人拿走,他在放置令牌的地方都留下最厉害的鬼怪,当然担心他的后人被他放置的鬼怪误杀,他在每个鬼怪都下了禁制,无法伤他后代分毫。
他在去世前给他儿子讲了事情的经过,并嘱咐他一定要在二百代之后让后人去恶川中结束契约,只是这么口口相传的好好的,其中一位却得了急症,临死时没有把事情完整的说完就嘎嘣了,于是直到了宁唯这一代早已经过了二百代。
若不是宁唯的爹权欲之心太重,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契约呢。”
明月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最后感叹了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