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佟少爷,是吃喝玩乐样样在行,每日里不是去赌场就是去逛花楼,虽然佟大人对佟少爷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这次能考中,每天都逼着他读书,但是佟少爷哪是读书的料。”
牢头说着压低了声音,“两天前,佟少爷不知怎么了,忽然就为了读书是茶饭不思,从早读到晚,一刻也不停歇,开始佟大人还挺高兴的,但是都两天了佟少爷是一粒米也未进,一滴水也未喝啊,佟大人还不得着急了。”
牢头左右看了看,声音压的更低,怕被什么听见了似的,“一个月前,咱们镇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死的是北街的范老二,他是一个老光棍,院子里的两间房子租出去了一间,范老二死了,佟大人就抓了那租客,大刑逼供,谁料那租客身体太弱,给打死了。”
“大家都说是那租客死的冤,来找佟大人报仇来了,因为那租客就是个书生~”
喔~
明月若有所思,所以那个佟少爷是被书生的冤魂附身了~
明月问老头,“那书生的尸身呢?”
“放在义庄了。”牢头摇头叹息,“一个人漂泊在外的,也没个人给他收尸。出了佟少爷这个事儿,大伙儿也都害怕了,正在凑钱准备将他好好埋了。”
明月点了点头,一转头发现隔壁牢房的人也都听的唏嘘不已,捋着自己身的鸡皮疙瘩。
明月好奇的问牢头,“他们这些人都是犯了什么事?”
牢头看向那些人,眼神就变的鄙视了起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为了一个女人打群架,这不就给抓来关两天。”
为了女人打架?明月审视的目光落在隔壁牢房里的吴桥身,眼神也渐渐变的跟牢头一样的鄙视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这货这一世竟然是个风流书生,都穷的补丁落补丁了,还为了抢女人打架。
接触到明月那眼神的吴桥,“......”
自己也很无辜好吗,他本来好好的在路走着呢,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卷进群架里面了,那什么女人他见也没见过好吗,唉,真是倒霉。
咦,不对,明月想到这里是跟聊斋那式儿的鬼幻世界,书生怎么都跟女鬼、狐狸精一类的很搭,所以那女人的身份很可疑。
明月再看向吴桥,见他神色清明,印堂也无黑气缠绕,不像被女鬼缠身,也不像被狐狸精迷惑了呀。
明月也看了看那十几个跟他关在一起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明月也不再纠结了,只在心里暗暗留下了心。
晚,一缕月光透过高高的小窗户落在漆黑的牢房中,从背后照在盘膝打坐的明月的身,将明月身前映出一片阴影。
明月冷然的脸庞也被隐匿在这片阴影里,只有月光余韵将她侧面的浓密睫毛映出了几根,在安静漆黑的牢房中显出了几分朦胧的神秘。
明月的肉身还在牢房中,灵魂已经来到了佟府中佟少爷的房间。
别的地方是夜深人静,而佟少爷的房间还是灯火通明。
一个微胖的贵妇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佟大人坐在桌边也是心烦意乱,看到妇人来回的走更是心焦,“你消停会儿行不行,晃的我眼都花了。”
贵妇人猛的停下脚步望着他,小声狠道,“崇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拼命!”
旁边一个已经哭的眼肿成了核桃的少女听了这话,哭的更凶了,“娘,哥哥不会出什么事吧,呜呜呜......”
妇人赶紧来抱着少女安慰,“没事没事,你哥哥不会出事的。”
说着还拿眼剜一旁的佟大人,佟大人被堵的也不敢吱声,只把目光望向还在给他儿子扎针的柳清娥,焦急的想问怎么样了,但又怕打扰柳神医施针,憋的也坐不住了,这下佟夫人停下来了,换他来回走了。
明月来到床前,少年紧闭着双眼,印堂绕着浓郁的黑气,五六根银针在少年脑袋晃着,柳清娥还在继续往他头下针。
而那团黑气却完全不受影响,明月定睛看了一会儿,黑气不仅没有被银针消弭下去,反而在一点一点的扩大。
如果是一个正常病人的话,柳清娥的这种疗法也许是正确的,但是现在少年本身并没有病,他被折腾了两天,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根本无法承受柳清娥的这种狠力道的疗法。
就像一个很虚弱的人你去给人喝百年参汤一样,虚不受补,身体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亏损了。
少年身体亏损了,黑气就能趁虚而入,如果让柳清娥再这样施针下去,估计少年就要一命呜呼了。
明月捏决念咒,开启天命眼,再看向少年,果然他头顶的那炷本命香在快速燃烧,再这样下去,不出一盏茶功夫,他头这只剩半截的本命香就会烧完了。
佟大人虽然不是一个好官,而且明月也不知道这少年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她其实可以掐诀去查,但是现在时间紧急,她也懒得再去查了。
而且,佟大人做下的坏事,就算报应也该报应到他自己身,明月还是决定先将少年救下再说。
还有一点,她这不是还得给自己找办法被从牢房里放出来。
明月的纤细双指在空中画了几下,一个金色的离字就出现在了空中,明月将金字甩在了佟大人的脑门。
佟大人还在焦急的来回走,忽然感觉脑门一凉,身体就僵直了。
他的肉身僵直了,灵魂还不知道,焦急的走了几步回头接着走时,忽然发现对面站着一个自己,吓的一屁股蹲在了地,然后就看到妻女发现了他的异常,都过来围着他又哭又检查的,而他却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连眼珠子也不转一眼。
我我我、我死了?!
佟大人正在我也没什么病啊怎么走着走着就死了的震惊中,肩膀被拍了拍,他没察觉,又拍了拍,他还没察觉,再拍了拍,他不耐烦的吼道,“谁啊,拍什么拍!”
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黑眼红唇、惨白脸色的女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吓的叫了一声妈呀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黑黑黑白无常不是男的吗?”
明月翻了个白眼,给他指了指床,佟大人的注意力才被床的一幕吸引过去。
他儿子的脸痛苦的都扭曲了起来,一团黑气绕在他儿子的头,还在越涨越大,往他儿子的全身弥漫。
“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冤魂。”明月回答道,“柳清娥救不了他的,只会让冤魂越涨越大,占据了你儿子的全身,那时候你儿子也就凉了。”
佟大人又震惊了起来,他他他虽然也不排斥鬼神的说法,但是他也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些东西的啊!
关键是现在这些东西还缠他儿子了!
明月直接打断他的震惊,“再让柳清娥施针,你儿子就玩完了。”
佟大人喔喔喔的应着,眼看着儿子在柳神医的施针下越来越痛苦,黑气越涨越大,忙问明月,“我我我该怎么办?”
“先让柳清娥停止施针,我有办法救他。”
佟大人看了看明月,问道,“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月:“......”
感谢您在把我打入大牢的百忙之中还能记着点我这张脸。
这种父母官,真的可以回家种红薯了。
明月唇角抽了抽,对佟大人说道,“来大牢里找我。”就一巴掌把人打回了他的身体里。
佟大人正被妻女抱着哭,柳清娥正在专心的施针环节,虽然也焦急佟大人这是怎么了,但也抽不得身。
正着急间,忽然就见佟大人大抽了口气,僵直的身体也能动了,专心施针的情况下还抽心思思考了下这是什么科学现象,细胞停顿?肌肉抽筋儿?可这抽的连眼珠子都不能动也是罕见了,有空了她得问问佟大人研究研究。
柳清娥还沉浸在科学世界时,佟大人看见他儿子那比刚才更加扭曲的脸,心疼的赶紧过来让她停下施针,还得把扎进去的那些都拔出来。
柳清娥纳闷儿,“佟少爷后脑可能有淤血,这套针灸之法是我独创的,可以化解他脑中的淤血。”
如果不是佟大人怕自己这个外行拔针会伤害到自家儿子,他都想过去把那一根根明晃晃的银针揪下来,“柳神医,你就快拔下来吧,不然会害死我儿子的,崇儿这不是病,是被冤魂缠身了,你这样反倒帮了那冤魂啊!”
“佟大人,你这是迷信。”柳清娥没有往外拔针,而是又插进去了一根。
这一根下去,少年惨白的脸更白了一层,眼睛、鼻子、嘴巴都氤出了血,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柳清娥对自己的这套针法很自信,而且佟少爷的随身小厮说他家少爷前两天在假山玩的时候栽倒过,磕着了后脑勺。
虽然当时除了疼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病症,而且这里也没有仪器扫描一下他的脑部,但是做出一些跟本人不相符的行为,这肯定是脑神经被压迫而神经错乱了,很有可能把他自己当成了自己无意识记着的一个人了。
这种情况正适合用这套阵法呀,柳清娥还在不应该这样,没道理这样的对自己针法的自信中。
佟夫人已经吓的嗝一声晕厥了过去,佟大人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外行了,抢床就把他儿子头的针揪了个干干净净。
“迷信迷信,迷信你个大头鬼啊,那是我亲眼看见的!”
佟大人气的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这位神医治好了自己的头疼病,还救治过很多比他官位高的人,他现在一定让人把她拉出去打死算完。
看着拔了针后自家儿子明显放松很多的脸色,佟大人才算松了口气,也没空看被一众丫鬟扶着的夫人,对女儿嘱咐道,“看着你哥,我这就找人来救他,千万别再让柳神医给他扎针。”
柳清娥:“......”
少女重重的点了点头,抹掉了肿核桃的泪水,“爹,我一定看好了哥哥的,不让这个女人靠近哥哥一步!”
柳清娥:“......”
佟大人很欣慰,“好孩子好孩子,”然后湿润着眼角就风风火火的跑去了大牢。
牢房里,那缕月光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移动到了明月的左边,只有一点余光将明月侧脸的轮廓晕染出来。
浓墨重彩的眼睛、嘴唇,在寂静的灰白月光下镀一层银白,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麒麟古兽,黑的神秘,红的庄严。
浓密的睫毛缓缓掀开,拨出一汪深潭,听见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那汪深潭荡起一缕涟漪。
佟大人一进入大牢就让牢头带着他直奔明月这间牢房,见了明月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神仙,快随我去救我崇儿吧,他他他鼻子眼睛嘴巴都流血了...”
“不着急,”明月淡定道,“大人先把我的案子审理清楚,我现在被您判是杀人凶手,还掳走了乡民,还出不来这个牢房呢。”
佟大人立即道,“您没有杀人,也没有掳走乡民,是被人陷害的,是下官糊涂,断错了案,您现在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改口改的挺麻溜的,佟大人能不麻溜吗,现在时间就是他儿子的命啊。
于是,明月就这么在佟大人一口一个神仙,一口一个下官的卑躬屈膝,及众人的蒙逼中被释放了出来。
明月跟着佟大人来到佟府时,佟夫人已经悠悠转醒,佟小姐在忙着给母亲顺气的同时,还在恶狠狠的盯着被她赶出床边十步之外的柳清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