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智朗到地方的时候,场面已经热闹的很了。
大家围成一圈,中间空出来了一片,几个年轻人正蹦蹦跳跳的在那跳舞,或者说斗舞更准确一些。
如今华夏族的歌舞文化相当发达,不管男女,都有通过跳舞来吸引伴侣的习俗。不止庶民,就连士大夫也多数会跳几下。
这也很正常,上古遗风嘛,跳舞本来就是上古人类展示身体状态的方式,有病没病跳几下就都知道了。
智朗坐在木椅上,笼着袖口就看了起来。
一旁,季佳则是在椅子上铺了一张鹿绒软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未婚男女的表演时刻,还真就是为了找对象的。这会已经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并没有那么严格,子女的意愿也很重要,情侣私奔都是常事。
小孩忙着追打喊闹,大人们则是朝场地中央表演的人起哄,喊得累了,还有酒伯免费提供的小吃。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开始有人唱起了歌谣,更多人跟着合唱,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听着这熟悉的诗歌,智朗却怔怔的坐在那,情绪却莫名的低落起来。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此话倒是一点不假,他想家了。
想油腻的年夜饭,想无聊的电视节目,更想家人。
可,地理的距离还能跨越,相隔两千多年的时空又该怎么抵达?他这一生,注定是要在这异时空终老了。
……
转眼就是一年过去了,当寒冬再次离开,春天来临,万物也复苏起来。
过去的一年,智朗的生活算是相当平静而充实,每天除了备战,还是备战。
尤其工坊那边,规模一直在扩大,钢铁产能一路提高,相应的甲胄跟武器也大批量的生产出来。而马鞍跟马镫的生产也没有停下,虽然已经远远超出了需要。
离智瑶战败也就几个月,智朗要为战争做准备了。到时候智氏大军溃败,智氏各地的留守部队必须挡住赵魏韩的攻击,需要大量军备去武装他们。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一大早,智朗就带着部下出了城。趁着庄稼还没长起来,他们要进行一年几度的围猎。
所有人还是骑的光背马,为了保密,马具是轻易不用的。经过一年多的练习,如今大家的骑术比当初可是熟练了太多,光背马照样能做到狂奔,只是骑射还差了点意思。
薪武带人把猎物从山林中驱赶到旷野上,接着一匹匹战马来回穿梭着,开始收紧包围。
智朗并未参与,只是骑马站在一个高坡上,观察着各部分的配合情况。
就在这时,几只鸽子突然从远处飞了过来,接着乖巧的落在了智朗肩膀上,还有一只干脆站在了马脑袋上。马匹甩了甩脑袋,那鸽子飞起来,又落到了智朗胳膊上。
智朗随手从兜里拿出一把黍,挨个喂了一遍。
这几只鸽子都是去年孵化出来的,完全家养,效果比智朗想象的好很多,很亲近人。
只是可惜了,他原本孵化的有五六十只,结果长大一开笼子就跑了一半,前一段做长途送信实验,又让猛禽捉走了几只,如今智朗手里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只了,全是宝贝疙瘩。
“家主!薪农回来了!”
这时,一道喊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智朗转身看去,正是卫黎过来了。
“到了哪里?”智朗喊道。
“已经不到五里了!”
原本薪农就传信,说是这几日要回来一趟,探亲。
说起来,薪农他们的工作也确实做的不错,去年,智氏粮食增产了一成还要多,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粮食增产一成还要多,这直接在智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要知道,这是整个智邑的增产啊,不是小数目,直接把因为攻打赵氏造成的粮食缺口补齐了不说,还有大量盈余。
就连得知消息的智瑶也大为高兴,特意奖励了薪农他们每人一金!
当然,一句也没提智朗,显然是特意淡化了他的作用。但别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起作用的是谁,智朗的声望还是不可避免的又抬高了一截。
过了不久,远远的就看到一辆车驾从屯留方向来了。
智朗抖了抖肩膀,那些鸽子立刻散开了,他这才纵马赶了过去。
“薪农!年余未见,可安好?”还未到跟前,智朗就笑着喊道。
“家主!”薪农连忙喊停了车驾,跳下车,朝智朗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了!”智朗也到了跟前,跳下马,把他扶了起来。
再抬起头,薪农看着远处的景象,眼中满是感慨的道:“我这一年,日夜想念的都是薪地的人与景,如今突然回来,真像做梦一般。”
智瑶之前对他们约束很严,不过自从之前立了大功,待遇就好了很多,又找了个探亲的名义,薪农这次才顺利回来了。
离薪城只有不到二里,两人干脆弃了车驾,边走边聊。
“各地守备状况,你都有留意吧!?”智朗脸色也认真起来。
当初去之前,他就跟薪农说过这事,让他留意。
薪农点点头,“据我所知,除了薪地,智氏各城守军加起来还有七千人,战车有七百乘。”
他们走的地方很多,接触的人也不少,有意无意的就打探到了不少情况。
“那各地人口青壮共有多少?可有估计?”智朗接着说道。
这些信息都要登记在户籍册上,但只有宗主能看整个智氏的情况,智朗是不知道的。
“丁壮……全部算上怕是有十万。”
智氏的地盘算大的,人口也多,虽然不到百万,但也有七十万人口。再加上老人较少,能参战的丁壮其实能拉出来更多。
“如此说来,若遇到急事,再扩充一些规模该是问题不大的。”
“可那些庶民大多不懂射御,也未曾经历兵戈之事,去了战场也难堪大用。而且,扩军要有武器啊,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年代,士以下阶层基本是不接触打仗射御这样的事,农工商就是他们的工作。而士阶层,都是从小习武,有的六艺学不全,但至少射箭跟一般的剑术都不在话下。
所以一个很怪的情况是,这会的士,多半还是武士!上至国君,下至普通士,习武几乎是必须的教育内容。
就像孔夫子那般,人家就是剑术高手,御车射箭也样样精通。
正因为此,能去战场上打仗的大多是士阶层,算得上职业军人。而庶民跟奴隶一来是没资格,再有就算去战场,那也是被秒的结果。
毕竟,养一个士兵太贵了,而且这会打仗,上战场的武器战车都得自己备着啊!
不知不觉的,两人就走到了城下。
“对了!”薪农突然一拍脑袋,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绢布,说道:“我回来之前,智果特意找到我,让我把这封信送你。”
智朗接过信,很快看了一遍,内容还是晋阳之战的情况。
算下来,智瑶围困晋阳已经一年多了,但仍然拿这座城池没辙。赵无恤准备的物资实在太多了,而且城中百姓也心向赵氏。士兵守城,百姓就忙着运输物资,攻打了这么久,除了增加双方的伤亡外,几乎没多少进展。
信中,智果的担忧几乎是透在每一个字上,战争拖的越久,风险越大,如今的智瑶几乎是在赌结果了。
信尾,智果还提了一句,他已经把攻打晋阳的计策递到了智瑶那里。
事实上,那计策其实是智朗提出的,正是引汾水水淹晋阳。
这原本是智瑶用的攻城之策,智朗只不过提前几个月提出来了而已。
智朗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不确定智瑶还能不能想到这个计策,还是要把历史推到原有的道路上。
不过这样一来,也意味着决战很快就要到来。
而智朗,也做好了所有准备。